Chapter10 大神护食。 距离盛灵筠的订婚宴只剩下三天,林蔷要赶制一套全新的礼服。 她像全身流淌鸡血一样,只要一得空就在工作台前剪裁、缝合,直到眼睛糊得针脚都快对不齐了才小睡一会儿,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全靠咖啡吊着一条命。 起初,她以为自己会心怀怨对、或者忐忑、或者不甘,担心自己没法全神贯注地投入,做好这套礼服。 结果没想到心情在经历了抛物线状的起伏后,达到了前作未有的平静。 如今秦峥对自己都恨之入骨了,她凭什么就要留在原地对他念念不忘呢? 他的人和他的心现在都属于盛灵筠,一件衣服,她还有什么好不舍的? 这件衣服已不再是满怀爱|意的产物,那今时今日,就当是一场告别,与他,也与自己的过去。 叶凛工作室里,为庆祝工作室初成,叶凛做东,请员工聚餐。 下班前同事们都热热闹闹地开始勾肩搭背,去设计室喊林蔷的时候,只见她打着呵欠强撑着睡意又灌下了一杯咖啡:“你们去吧,我热爱工作,工作让我快乐!” 叶凛:“进展怎么样?” 林蔷伸了个懒腰,睁着两只熬红了的眼睛望着叶凛:“还行,就剩下收尾了,再熬一个晚上,一定能搞定!死线才是第一生产力!” 叶凛:“那我们走了,给你打包些吃的回来?” “好,谢啦。” 老板发了话,其余人也不再劝,三三两两地出去了。 叶凛的工作室里大多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热闹闹腾,吃饭喝酒尚未尽兴,又找了包房,给夜生活添彩。 周铭想起来叶凛说要给林蔷送点吃的,主动提出自己回公司,叶凛摇摇头:“今天是让你们放松的,我去看看吧!” 叶凛回到工作室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华灯照街,夜风习习,他在楼下特意绕去甜品店买了百利甜芝士拎上楼。 设计室的光从门缝透出来,叶凛推开门,看见林蔷趴在设计台上,手肘下还压着礼服的半成品,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脸上妆容未卸,又长又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投下一层深深的暗影。只是趴睡的姿势似乎让她睡得不舒服,偶尔皱皱眉头,继而被困意战胜了。 在叶凛的印象里,林蔷不分时间与场合,只要出现在人前,都是精致、明艳的,将自己收拾得一根发丝都不乱,一次香水的味道也不会用错。 最狼狈的一次,应该是在秦老爷子的丧礼上,上百号人围观之下,她被大雨淋成落汤鸡,却固执地不愿离开。 如果说先前耳闻她的声名,对她抱有成见,那么丧礼的那一次的的确确被她的哀恸所打动。亲眼目睹秦峥对她的刻薄,骤然意识到她或许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才去正视她与圈内其他人的关系,去欣赏她的作品。 乍见之欢,仿佛从沧海拾得遗珠。 但在伺候盛灵筠这位姑奶奶的过程中,林蔷安静得出乎了叶凛的意料。 除了与他在设计上探讨进展,偶尔在审美上吐槽一下盛灵筠的乡村名媛风,林蔷对盛灵筠本人没有任何抱怨和指控,整个设计过程让叶凛一度怀疑她们之间并不存在仇怨,只是再正常不过的顾客与设计师的关系。 叶凛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将甜品放进公司的冰柜里,径自走过去,委身打横抱起林蔷,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去自己休息室的床上。 林蔷睫毛轻颤了几下,叶凛一度以为她要醒了,但她只是扭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沉。 叶凛替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林蔷脸上的时候,林蔷花了三秒钟重启大脑,念叨了一声“我的礼服”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在地上搜罗了半天,找到一双男士拖鞋趿上,又冷静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辨识出自己是在叶凛的休息室。 她是怎么来这里的?又是谁帮她脱的鞋?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林蔷看了看眼时间,时针指向八点,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结,走出房门直奔设计室。 礼服安安静静地挂在衣架上。 林蔷拎起来,前前后后查看,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竟然已经完工了,况且针脚和走线细致又精美,缝纫功力犹在自己之上。 叶凛:“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把衣服给盛小姐送过去。” 林蔷猜到工作室的田螺姑娘有可能是叶凛,但即便是叶凛,完成后续工作也需要熬个通夜。这个想法实在是令她受宠若惊不敢确定。 林蔷提着礼服,小心翼翼地问叶凛:“师父,剩下那部分是你完成的?” 叶凛:“还好前面的工序都完成了,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去包起来吧,一会儿盛小姐该着急了。” 开什么玩笑!大神亲自做的!这是只有高级服装品牌才有的待遇哎! 林蔷死死抱住礼服护在胸口:“我不打算给她了!去她|娘的!违约就违约吧!让她今天没有衣服穿哈哈哈哈有本事赤膊上阵啊!” 叶凛怀疑林蔷是熬夜熬傻了,心疼地摸了摸她额头:“行了啊,别发疯了,你要是订婚结婚,礼服师父我包了,行不行嗯?” “师父你说话要算话!”林蔷立刻举起手掌,“击掌为誓!” 叶凛好笑地跟她合掌。 盛灵筠果然从早上醒来就开始夺命连环call,催促林蔷将衣服送到秦家主宅。 林蔷本来就睡眠不足,大脑运转迟缓,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并不受秦家人的欢迎。她跟叶凛提议:“要不……让周铭或者工作室其他什么人帮我送过去吧?我去恐怕不合适。” 叶凛眉毛一挑:“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这件衣服的设计师,他未婚妻找上门来你要做衣服,还有人敢不让你进门?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 林蔷把礼服塞进防尘袋,拉上拉链,又回过头来,一脸期待地望住叶凛。 叶凛低咳一声;“我今天没什么安排,跟你一起去好了。” 上午十点多,林蔷赶在宴席开始前,把衣服送到盛灵筠手上。 盛灵筠接过衣服,就带着林蔷进了衣帽间,让林蔷替她换上礼服整理好。 秦峥在看到盛灵筠的那一刻愣了愣:“这套衣服……?” 盛灵筠故意装作不知情地提了提裙摆,在秦峥面前转了个圈:“怎么了?不好看吗?” 秦峥收回了目光,“好看。这套是林蔷设计的?” 盛灵筠听他提起她,好像失忆一般忘记了是谁找林蔷做设计的,有些吃醋地搂上秦峥的手臂,唇瓣凑到他耳畔,用娇艳欲滴的声线撒娇:“是啊,不是告诉过你嘛?你对她的设计风格这么了解啊?” 岂止是了解,简直如喉上骨鲠、如心尖砂砾,外人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自己刻骨铭心。 此时此刻,填塞在心头的只有愤怒,像是在心头荒芜了很久草原被人撒了一把火种,汹汹地燎原起来——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然而当着盛灵筠,他保持着克制,只是苦笑了一下:“你又多心。客人们都快来了,你先去招待一下,我有点事情,处理完就来。” 林蔷整理完了盛灵筠的衣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打算离开。 她站起身,忽然一只手臂横在她面前,将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林蔷扭头看,来的人是秦峥。 他今日西装革履,喜事盈门,可惜与她无半分关系。 她眉头微蹙:“你干什么?” 秦峥:“我干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干了什么?” 林蔷被他问得懵了:“我干什么了?礼服是盛灵筠自己找上门来指着要我设计的,如果你现在想要找我理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拦住她,让她找其他设计师啊?” 秦峥:“我的女人,我只用维护。你为什接下灵筠的单子,又为什么偏偏要做这一套?你就这么想找机会来接近我、引起我的注意吗?” 林蔷还要说什么,只见盛灵筠又去而复返。 看见两人吵架,盛灵筠心头乐不可支,但还是一脸无辜,凑到秦峥旁边耳语:“亲爱的,你是为礼服的事情生气的吗?这件衣服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也觉得好看?” 秦峥:“没你的事,你先去招呼客人吧!” 林蔷心头暴怒——我都刻意避免跟你接触了,你还非这么不依不饶地找上门来羞辱我,那今天总不能只膈应我一个:“ 盛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件衣服,是我和秦峥共同设计的,本来为我们未来的婚礼准备的。” 盛灵筠一脸无辜,愣在当场,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继而厉声质问:“林蔷你什么意思啊?明明知道你和这衣服一样都是前尘过往了,你还妄想插进我们和秦峥的生活?!你太可恶了!” 她转而对秦峥无辜地控诉:“我本来预定的是另外一件,林蔷强烈向我推荐这件,她是设计师,又能说会道的,说这套怎么大气、优雅,我自然就信了的呀,哪里知道她还有这种心思?” 秦峥转过头去对林蔷:“你这么做有意思吗?我知道你对我余情未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找机会接近我,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之间不可能。我奉劝你留点羞耻心,以后不要痴心妄想了。” 林蔷不怪盛灵筠,她演技太好,表演得绘声绘色,连自己都快相信了她。但仍旧不死心地追问:“你就这么相信盛灵筠?” 秦峥:“这件衣服的设计只有我和你见过,无缘无故的,她难道还自己要这件不成?” 盛灵筠成功倒打一耙,秦峥维护她维护得情真意切,林蔷觉得他们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网上流传的那句“作|逼|自有傻|逼|疼”,大约就是这么副场景。 她以前以为,秦峥只是因为秦蓉的事情而恨自己,今天才发现,秦峥原来这么自恋、愚蠢、偏执。 窘迫,羞耻,愤怒……在胸腔里咆哮,当脑海被这些情绪填满的时候,纵然平时舌绽莲花,此时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蔷站在他们两人面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孤掌难鸣。 “秦先生,你们在对我徒弟做什么?” 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寂静黑夜里照进窗的一束光,未见得有多耀眼,却令林蔷心尖一颤,仿佛从寒冬腊月的户外步入暖室,再灌下一杯热咖啡,暖流瞬间浸润肺腑。 秦峥眯起眼,看着叶凛越走越近:“这是我们的私事,与叶先生无关,还请不要插手。” 叶凛:“古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蔷既然认了我这个师父,我别的能耐没有,却也见不得自己的徒弟吃亏,秦先生要与她理论什么,不如说与我听他?” 秦峥:“那就请叶先生把高徒带回去,别让她再出来祸害别人。” 他转头看林蔷,“怎么回事?不是说把衣服送来就走吗,怎么还聊起来了?跟谁愿意在这里多待似的。”他的视线在三人脸上逡巡,继而回到林蔷脸上:“林蔷,你当年挑人的眼光,可是真的不怎么样啊。” 秦峥当然知道叶凛是在说自己:“叶先生这是明摆着要护短了?” 叶凛:“是谁自己找到工作室,指定的哪套衣服,无凭无据的,我也不说什么,但是以盛小姐的气质,着实配不上这套衣服。秦先生选择弃暗投明,是秦先生自己的事情,但林蔷今天来这里送衣服,是我叫她来的,并非她所愿。请秦先生不必多心。” 见叶凛如此评价的盛灵筠,秦峥一时牙根痒痒:“配不配得上,什么时候轮到设计师说了算?我们花钱买了你们的设计,难道还要受你们埋汰?” 叶凛:“秦先生,容我纠正一下,你买的是衣服,不是设计,而我们设计师,是对穿衣服的人最有发言权的。” 林蔷飞快看了叶凛一眼,才低下头去。 那一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眸中闪亮如星光坠落。 叶凛揽过林蔷的肩头:“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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