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临城主府 “主上,雪统领回来了。” 被委托来通报消息的红绫跪在主殿门前轻声禀告道。心里则是暗暗叫苦。 再过几日,便是江姑娘的生辰,也是她的忌日,因此近来,主上的心情一直不大好。虽之前也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不过短短十日,便处置了近百人。近身伺候的奴婢几乎换了一轮。闹得府内一时间,人心惶惶。 前几日,与她一同处事的白芷便是因为说话时声音大了些,惹得城主不快,便被寻了个由头,拉下去凌迟处死。 她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今日这通报的差事,竟然拜托到了她头上。虽然她是伺候了主上几十年,有几分脸面没错,可除了那江姓女子在主上心里是红粉佳人,她们这些婢女在他眼里不过是随手便可捏死的蝼蚁。 近日时机特殊,便是她识时务技能点满,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啊。 人情不好还啊。现下也只能祈祷主上今日的心情还算晴朗,否则她小命休矣。 “……” 没有动静,她只得低声再重复一遍。 “让她来见我。” 慵懒迷人的嗓音从殿内传出,带着莫名的魅惑,让殿外跪着的婢女呆了一瞬,这便是许多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此伺候的缘由所在了。 “还不快滚。” 一道劲风穿过殿门的间隙,径直将人击退出去。直打得她胸口气血上涌,险些便要吐出一口血来。好在被她及时咽下了。否则,这要是脏了这静秋殿外一砖一瓦,今日她怕是走不出这里了。 “是,主上。” 红绫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心知今日她是逃过一劫了。忙不迭应了声,匆匆退下唤人去了。 殿内 男子以玄铁覆面,遮去大半面容,一袭玄衣,腰间配有一方锦囊,青竹点缀其上,栩栩如生。除此之外,两袖清风,再不见其余挂饰。 只是他此时眉间紧锁,显然是心情不佳。方才他在殿中小憩,难得见到意中人,正满心欢喜。却被人打扰。自然是满腹杀意。本不欲多言直接杀了了事。 想起近日这城主府中伺候的奴仆已换了一批了。门外跪着的这个,是近五十年来,比较乖巧又懂规矩的,就剩她一个了。 得留着,管管新来的,又念在她带来的消息还算是个好消息的份上,便留了余地,算是小惩大诫。 虽然如此,那股浓重的杀意却久久未曾退去。 而殿内伺候的侍婢从刚才起便低了头,噤若寒蝉,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深怕这一动,杀身之祸便到了自己头上。 好在很快,救星便来了。 “主上,雪大人到了。” “雪依求见主上。” 正出神间,女子独有的清冷嗓音从门外传来,他便知要等的人到了。 “进来。” 殿门便从门外被推开了。女子身着银甲,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而先前被打伤的红绫朝上座的男人轻轻福身以示恭敬。与女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随后,殿门复又合上了。 不同的是,女子一进殿便跪下了。红绫则神色如常的,几步迈上台阶,径直往男人右侧走去,填补了之前留下的空缺后,便在原地站定了,当起一个安静有称职的背景板来。 而男人的左侧,依旧是空的,那个位置原本属于虎族一位长老的爱女,可惜三日前因为意图勾引城主,死的极惨,连个全尸都没有。因此这位置便暂时空了出来。 见她来了,几个婢女都暗暗的松了口气。 殿前跪着的女子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物,细看之下,方知是一枚玉盒。女子双手高举将其奉上,待侍女接过,复又跪回殿前,请罪道:“雪依时至今日方才带回雪莲蕊,险些误了主上大计,雪依深知有负主上重托,还请主人责罚。” 侍立于侧的红绫走下台阶,从她手中接过玉盒,地上跪着的女子形容狼狈,一身银甲不复去时的光鲜亮丽,多处颇损,腰腹处尤为严重,爪痕清晰可见。再观她面色青白,行走时脚步虚浮,一看便知其身受重伤气血两亏了。对平日里严于律己的雪大人来说,实属不易。 然而红绫纵使抱有同情之意,也只轻轻的扫过一下眼,便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的走回原处,恭敬的将玉盒递于坐在王座上的玄衣男人,便退后两步,努力弱化存在感,继续当一个不起眼的背景板来。 至于雪大人那里,恕她实在是有心无力。众所周知,主上对忤逆他命令的人,向来都很绝情。也不知过了明日,还会不会有雪依这个人存在。她能在这杀机四伏的城主府里活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份自知之明。 叶砚轻启玉盒,不过将将开了小小一条缝隙,便有莲香逸散开来,让人心旷神怡。待到完全开启,华光便映得一室蓬荜生辉。 这盒中之物,倒真是雪莲蕊没错了。他挥手将玉盒收了起来。华光褪去,屋子里便立刻恢复了原本的亮度,倒是比之前黯淡了两分。 他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也不说让底下的人起来,底下的人自然也就在只能在原地跪着。时间缓缓流逝,殿内除了他指尖轻扣椅背发出的细微声响外,一片静寂。 谢青之前为作戏,本就受了重伤,救温楼又失了心头血,昨日玄清散发作,修为受损,她才恍然一月之期已过,路上跑死了五匹灵马,方才连夜赶回了夜临。还未等她收拾形容,便被传唤来觐见。因此,她此时的状态,着实不算太好。 底下的人跪着,上头的人在干嘛呢。叶砚在发呆。 他在想谢青为何回来。这谢青是何用意他却看不懂了。两百多年前,他派言玉去大陆极西的死亡沼泽寻一味药材,谁知他未曾寻回天梦枝,却机缘巧合遇上了这一届的天运之子。 而这蠢货,竟然爱上了她,还故意拖延时间,谎报消息。若不是他后派去的探子回禀,他还真就被瞒了过去。 后来,他动用大代价,亲自出手,破了阵法入谷,取了灵血加以封存,可惜遍寻谷内都未曾寻到那小丫头踪影,倒是让她跑了。 却不想这谢青,作为侥幸逃过一劫的漏网之鱼,竟然在两百年前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来。 不过是些小伎俩。真当他眼瞎,看不透那障眼法吗?不过是还留着有用,引那小丫头出来罢了。 但这枚棋子,竟当真安安份份的给他当了两百年的狗,对自己也能下如此狠手,这一点,倒是颇得他心。他便是给她些尊荣,又何妨? 这次便是他设的局,否则整日呆在这城里,未免太过无趣了些。试探别人,是他这些年为自己找的乐子。至于对方能不能在陷阱里留下一命,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也是,近日来浑浑噩噩的竟是记不清今日已是十六了。玄清散发作的日子嘛,怪不得赶在今日回来了。 想报仇,也得留着命再报仇不是? 想到这里,他嘴角轻勾,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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