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乔瑞知道,这次自己的事情瞒得住别人,瞒不了父亲。 父亲是脑外科医院的副院长,医疗事故消息格外灵通,只要起了疑心,通过医疗人脉查一下,就能知道她的情况。 这天下午,父亲直接过来看她。 乔瑞听杨阿姨说了,拄着医用拐到了客厅,“爸,看过我诊断结果了吧?” 乔骏铭看着女儿惨兮兮的样子,又生气又心疼,“你这个熊孩子……” 乔瑞近乎耍赖一样地笑着,“您可劲儿训,别告诉家里就行。” 在落地窗前打瞌睡的果果被惊动,慵懒地走到沙发前,仰头望着乔骏铭。 乔骏铭俯身把它捞起来,放到身边。他和家人都喜欢猫狗,老爷子老太太这几年陆续领养了几条田园犬、几只田园猫。兴许是打心底喜欢的原因,果果倒是不会因为他猫狗都爱而排斥他。 杨阿姨送来一杯普洱、一杯奶茶,就去忙别的事了。 只剩了父女两个,乔骏铭对乔瑞说起正事:“现在来看,你小叔小婶不打算让警方介入。毕竟,这种事,对于受害方,部分舆论是公开污蔑,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折磨。” “很正常。”乔瑞理解。舆论大部分声音是正常的,会支持鼓励受害方,而小部分的声音却极端、丑陋。 女职员被上司性/骚扰?一定是衣着暴露举止风/骚,自找的。 男子涉嫌强/奸相识的女子?一定是该女子作风放荡诱发男子误会、冲动。 受害女子样貌一般?那男的一定是喝大了,要不就是女子设圈套炒作。 ——类似的言论,乔瑞看过不少,始终不知道发声的是受雇于人,还是本心就这么阴暗肮脏。 如果那种声音少一些,或是根本没有,就不会有那么多忍气吞声不敢告发的受害者。 如今,这种事落到了亲人头上。她考虑的更多,心里更气,态度却一定会更加客观理智。 “辰辰想见你。” “过几天吧。现在脸都花着,形象太糟糕,她看了,情绪会更差。” 乔骏铭看了看她打着石膏的腿,“到时候我送她过来。” “好啊。” . 言骁再见到乔瑞,是十二月中旬了,她已经拆了石膏,基本上行动自如。 这一个多月,与她相关的重要消息,只有郁薇、贺既明取消婚约这一条,其他的重大事件一定有,但是选择了秘而不宣。 言骁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探究更多的闲心。 在客厅落座后,言骁稍稍打量她一下,“恢复的不错。” 乔瑞笑一下。 言骁开门见山,把带来的方案递给她,“我想跟你合作,希望你有兴趣。” 乔瑞认真看完方案,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挠着额头,“我自作多情一下,你想把我捧成美食网红?” “这样说也行。”言骁不能否认她的说法。 “说实话,方案很吸引我。”乔瑞挠了挠额头,“但是,零烹饪技能的人从事美食行业,是灾难。” “只有美食符合这个升级方案。除了美食,别的你应该没有兴趣。”言骁问她,“不是已经辞职了?” “对。” “短期内不可能回职场,在空档期,为什么不发掘一下潜能?万一能成呢?” 乔瑞笑出来,“这不该是甲方说的话。” 言骁也笑,“合作期间,工作室会给你最宽裕的空间,尽量迁就你。” 乔瑞嗯了一声,又狐疑地看着他,“我还是不太懂,你看到的商机在哪儿?” 言骁视线下落,凝住她的手,用下巴点一点,“你的手。” “……” “你需要付出的,只是对美食的一点热爱。” 乔瑞很诚实地给他泼冷水,“目测爱不起来。”美食她爱,但不爱做菜。 言骁不接她这种丧气话。 “还有呢?”乔瑞问。 “很多,但也可以说没别的了。”言骁很坦白地告诉她,“直觉告诉我,跟你合作会很愉快,而且会给我带来预料之外的收获。有这一点其实就够了。” 乔瑞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这么……性情的甲方,我没遇见过。”这完全不是生意人该有的行为。 言骁哈哈大笑,随后说:“好歹是我小师妹,我破例一回也正常。” “那么,我很荣幸。”乔瑞很快做出决定,“希望合约能够完全体现你说过的话。” “一定的,不然你可以反悔。”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随后两天,言骁带着林佳莉过来两趟,和乔瑞敲定一些细节,拟出合约,签约。 取网名的时候,林佳莉突发奇想:“渔食渔美怎么样?” 乔瑞托着下巴想了想,“那还不如叫渔色渔财。”直接点出林佳莉灵感的来源,又补充,“美食嘛,跟色香味沾边儿总不会错;财字嘛,那是我心声。”没有诱人的薪酬,她不会同意这项合作。 言骁和林佳莉大笑,最终,前者折中一下,决定用渔食渔色。乔瑞立刻注册,还好,没被人捷足先登。 签约之后,工作室对乔瑞发布第一项任务:两周之内,练成符合录制美食视频要求的刀工。完成任务有奖励,不能完成有惩罚。 奖励或惩罚是必需项,乔瑞的关注点是任务相关的模棱两可的措辞。她打电话问言骁:“不能说的更具体一些吗?” “过得去就行。工作室没有把你打造成大厨的计划。” “……好吧。”乔瑞真服气了,“不是说要给我配备一个小团队?什么时候到位?你总亲自跟我沟通,让我有抱老板大腿的错觉。” 言骁在电话那头笑了一阵,“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是你笑点太低。”说的大实话而已,幽什么默啊。乔瑞腹诽着。 言骁语声里的笑意更浓,“今天周五……下周一开始吧,由林佳莉负责跟你随时沟通,不定期监督你的进度。等你刀工过得去了,服化摄影就到位了。” 乔瑞又有了新疑问:“怎么还有服化?” “合约上承诺你的是不露正脸。”言骁笑着解释,“服装颜色得有人根据工作间环境给你建议,别的不干涉。我也就那么一说,你别抠字眼儿行不行?” “明白了。我下周一再正式开工。”乔瑞笑着挂断电话。 晚上,乔瑞窝在床上,搂着果果,捧着笔电浏览言骁工作室相关制作。工作室简称言言斋,团队已经有足够的默契,制作的短片风格显著,拍摄手法纯熟,有一些很有艺术范儿。 十一点多,郁铮回到家里,过来找她。腿脚利落了,她也没搬回之前住的三楼卧室。在哪儿都一样,反正都是分房睡。 壁灯光线柔和,床上是一色柔和的淡粉。她穿着淡蓝色的家居服,怀里的果果神气活现。 郁铮自顾自到她身边,倚着床头,抚着果果的头,“儿子,想我没?” 果果挥着爪子推他。 郁铮干脆把它搂到怀里,一通揉。 果果瞅准一个机会挣脱,跳下床,去了起居室。 郁铮说:“明晚跟爸妈吃顿饭吧。哪头都行,你定。” “不去。” “有安排了?” “头疼。” “那就不去。”郁铮眯了眯眼睛,“看什么呢?” 乔瑞关掉页面,合上笔记本,放到床头柜上。 郁铮笑着环住她的肩。 乔瑞并不抗拒他这一类的举动,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没喝高吧?” “没有。” “那就谈谈离婚的事情。” “你就不能跟我说点儿别的?” “不能。” “那就谈。”郁铮笑着松开她,躺到床上,慢条斯理地说,“年底了,不是离婚的时候。过完春节,离三月就不远了,我又得跟进几场秀的筹备。杂七杂八算下来,明年六月左右,能闲一些。” “离婚也要配合你的工作日程?”乔瑞坐直身形,俯视着他。 “这不是跟你学的么?结婚的时候,谁为了工作把婚期延后好几个月的?我当时可什么都没说。” 乔瑞又气又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离婚不一样。” “是不一样,太影响心情。” “那你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郁铮沉了一会儿,点头,“我签。但是,协议书得照我的意思来。” 乔瑞也做出一定的妥协,“行。”怎么都行,能离就行。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郁铮见她情绪还不错,就多聊几句。 乔瑞只是说:“在跟言骁的工作室接触。” “打算入股,还是负责营销?”除此之外,郁铮想不到别的可能。 “目前只是看看情况。”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再就是还没进入新工作,没有告诉亲友的必要。 郁铮扬起手臂,勾住她修长的颈子,“好好儿休息一阵吧,工作的事不用急。大不了,我回家,你到公司代替我。” 乔瑞由衷地笑了,“用不了三个月,你玩儿命打造出来的品牌,就要毁在我手里。到时候你不得疯掉啊。” 很久没见到她在自己面前笑得这样开心了。郁铮眼神柔和地凝住她的眼睛,勾低她,再把她揽倒在身边。 “干嘛?”乔瑞捋了捋铺散在他手臂上的长发。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额头、下巴上的疤。她皮肤愈合能力很好,脸颊上的几处伤恢复得很快,借助医学手段,现在已经完好如初。额头、下巴上的伤不大,但是比较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去掉。 “很难看么?”乔瑞用手背蹭了蹭下巴。 郁铮摇头,“不。我只是,很抱歉。” 那么危险的情况,不要说陪着她,第一时间连最起码的信任理解都没给予。 “不需要。”乔瑞眨了眨眼睛,端详着他。 十六七岁的时候,小姑姑就揶揄她:“颜控、手控,嫁花瓶的命。” 郁铮完全符合她的审美,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否认,这是个方方面面都很出色的男人。 在她眼里是这样,在别人那里也一样。接近他的人,有些并不只是为上位。 有女子喝醉了,哭着往他怀里扎,说我怎么没早几年遇见你,你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 那样动情的话,她都没跟他说过。 他总不能一点儿风度也无,处理的其实算是恰到好处,但照片流出,怎么写全凭媒体自由发挥,总会让她憋闷好一段日子。 “瑞瑞。”他叫她。 “嗯。有话说?” “我之所以同意离婚,是因为问过你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还记得当时怎么回答的么?” “记得。” 他问她,是不是不爱了。 她说是,不爱了,感情消耗完了。 他看住她大大的丹凤眼,“现在还坚持那个说法?” “你想干嘛?”乔瑞转身平躺着,望着天花板,“离婚这事儿,你跟我颠三倒四的话,对谁都没好处。” “我要句准话都不行?不准回避。” “谁回避了?”乔瑞用左脚踢他一下,发话撵人,“答案不变。你该回房休息了。” 郁铮目光微闪,笑着凑过去,“亲一下我就走。” “不行。”乔瑞立刻抬手掩住他的唇。 他皱眉,“果果不让摸,到你这儿,我亲一下都不行?” 凭什么让你亲?要离婚的人,就该远远地拉开距离。乔瑞心里嘀咕着。 他拨开她的手,高大的身形覆上她。 在他面前,在他身下的她,从来是显得小小的一个人,不具有任何杀伤力。 乔瑞皱眉瞪着他。 郁铮吻上那柔软粉嫩的唇。 多久没这样亲昵了?少说有大半年了吧。他恍惚地想着。 仍是让他沉沦的不能更甜美的感触。 体内的多巴胺急速上升。 他探手熄了壁灯。 过了一会儿,发出“嘶”地一声,之后是他没好气地抱怨:“小混蛋,真下得去嘴啊。” 灯亮了,乔瑞说:“你走还是我走?” “谁都不走。一起睡一晚上能怎么样?”随着他语声,室内再次陷入漆黑。 . 早餐是火腿三明治、热牛奶。 喝牛奶的时候,郁铮都皱着眉,喝完一口,就慢慢地吸一口气。 杨阿姨留意到了,“阿铮,怎么了?牛奶温度不合适?”她在郁家做事十多年了,感情上来说,算是郁铮的半个长辈。 “不是。挺好的。”郁铮说,“您去忙吧。” 杨阿姨仔细端详他一下,没看出不妥,又见乔瑞神色如常,就放下心来,去了厨房。 郁铮没好气地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乔瑞。 乔瑞无辜地回视一眼,继续享用三明治。生菜新鲜,荷包蛋煎的恰到好处,火腿切得很薄,放得很多,口感特别好。 三明治这种材料百搭并且可以随心调整的快餐,是她的最爱,不是他的。他喜欢小笼包豆浆之类纯中式的,但是杨阿姨一向更迁就她。 郁铮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嗯?”乔瑞不明白他为什么关心这个。 “这周末我没应酬,想带你出去转转。”腿瘸了那么久,大多数日子谁都懒得见,他觉得她快闷坏了。 乔瑞也没瞒他,“要去看看贺既明。” “看他?”他才不信。 乔瑞说:“我那辆车撞坏了,不打算修,他得赔我一辆一模一样的。” 她工作之余,开的是一辆国产车,理由是性价比高,也应该支持国货。“除了这个,还有话要跟他说吧?”他问。 “对。” “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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