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景为了坐实自己是个废物这个称号,从报完名到现在,在寝室睡了个昏头暗地。 初晚和宿管阿姨说明理由后,硬着头皮去敲502的门,敲了两三下,但并没有什么反应。 初晚正准备回去时,发现门是虚掩的,她一把推开。门侧对面下铺有位男生躺在床上,阳光从窗户缝里漏出点光亮来,照在他硬挺的鼻梁上,卷曲的睫毛弯成一把扇子。 她没有过叫人的经验,不知道该推对方的肩膀还是去捏他的鼻子,初晚隐隐觉得,无论是哪种方式,她都会死得很惨。 而且这副面孔越发觉得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我知道我长得帅,但是——你还要看多久?”钟景清了清喉咙,声音带丝沙哑。 等他睁开眼,初晚才发生他就是那天初晚借火柴并且故意给他指错路的男生。 “不是,”初晚下意识地否认,“教官让我喊你去军训,不去的话,可能有惩罚。” 钟景垂下眼,敛起懒散的表情,长睫毛在眼睑下方晕出一道阴影,看起来一副温顺的样子。 钟景慢悠悠地说:“哦,不去。” “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门带上,也可以要喝杯水再走。”钟景重新闭上眼睛。 初晚被他这么一说,之前跑了三圈嗓子确实是干了。她决定边喝口水润润嗓子边想怎么把钟景叫去军训。 初晚是在去男生宿舍路上买了一罐补充能量的水的,刚想拿出来喝时,发现忘记拿吸管了。 她扯住杯盖的一角轻轻我往里撕,直至撕开整个口子。 初晚握住罐子,咕噜地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忽然发现床头柜正放着自己的那盒火柴。 那盒火柴是有用处的,初晚蹑手蹑脚地去拿。她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注意脚下,忽然被一根绳子绊倒直直地朝钟景那个方向扑去,紧接着头顶悬挂的一包面粉之类的东西洒了下来。 钟景的室友之一顾深亮脑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爱做小发明。比如这次,他想做一个防止小偷的小东西,他打算在寝室里实验。顾深亮是告知了室友们的,刚刚钟景也是睡懵了,忘记告诉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结果初晚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钟景身上。钟景脸上洒满了粉笔灰,初晚手里拿着的香蕉牛奶有一大半洒倒在了他上半身,特别是脸上。钟景深灰色的睡衣很快被成了深色,脸上的水珠顺着敞开的衣领滴到锁骨里。 “你这是在我脸上糊面呢?”钟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初晚有些慌乱,挣扎着想从他身上爬起来,不料手肘撑空再次跌在他的身上,整罐水再次洒在钟景脸上。 水珠顺着他的额头淌了下来。 钟景的脸更黑了。 女生趴在他身上,身前那块软软的压着钟景,周围传来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钟景喉咙发痒,呼吸有一瞬的紊乱。 初晚近距离地看钟景,发现这个人的长相无可挑剔。皮肤是冷感的白,他的眼窝极深,眼尾狭长,看着他眼神冷淡。 钟景脸上糊满了粉笔灰,灰和水混合沾着他的头发,眉毛,实在是狼狈极了。偏偏钟景坏了个姿势,双臂枕在脑后,他声音冰冷:“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初晚这才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对不起。”初晚冲他鞠了个躬,声音紧张。 钟景起床,从衣柜里捞出两件衣服,扔下一句话:“在这等着。”转身就进了卫手间。 不一会儿卫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一刻钟后,钟景穿着松枝绿的上衣和裤子出来,头发上的水顺着下巴淌了一地,漆黑的眼睛沾染着水汽。 “打算怎么还我?”钟景弯腰穿着鞋子说道。 “我前两天不是借……你根火柴吗?扯平了。”初晚说这话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钟景笑了笑:“那你在我脸上糊面怎么说?” “先记着。”初晚咬了咬牙。 钟景没再说话,快速利落地整理衣服,当着初晚的面直接把衣服下摆扎进裤管里,隐隐可见人鱼线,最终皮带扣“啪”地一声给遮住了。 初晚快速扫了一眼,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钟景出现在七排的时候吸引了大片目光,黑色短发,绿色军训服,蹬着军靴衬得愈发身姿挺拔,气质卓人。 “哥们,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会坚守我们最后的战营。”胖子费力地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钟景轻轻地扫了初晚一眼,正色道:“我再不来,下一步怕是要被别人在脸上摊煎饼了。” 初晚心虚地低下头,间隙间还听到有女生谈论我们排来了个大帅哥云云。 当然,钟景这些缺席的人帅不过三秒就被教练骂了个狗血淋头。教练皮肤的颜色和之前来接新的学长肤色有的一拼,他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话跟机关枪扫射似的不间断:“你们这些瘪犊子,一天天的欠揍,都是成年人了,做事能不能稳当点?” “负重加跑十圈。”教练瞪了他们一眼。 受惩的这些人有苦说不出,只能苦着脸去跑步。钟景越跑越怀疑人生,他到底是来读大学的还是重读了一年高三。 恰好他们跑完的时候,初晚这边的操练活动也结束了。钟景拖着灌了铅的腿走到一=阴凉处,他的肺跟火烧一样,满头大汗。 忽地,钟景眼前出现了一瓶冒着冷气的脉动,他顺势往上一看是初晚,她的皮肤瓷白,因为太阳晒久了的关系隐隐可见上面的细血管。 钟景是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着轻佻的眼神。 初晚的脸上犹如火烧,她急忙解释道:“你给我指错了路,我让你回来训练,扯平了。” 钟景接过水,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指尖,后者很快地缩了回去。他仰头灌水,水珠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的喉结上,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 他喝完以后,将瓶子利落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一瓶水不够,我跑了十圈,每天一瓶吧,刚好十天。”钟景摸了摸脖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训练结束后,同学们各自结伴去食堂吃饭,有的因为天气太热去超市买了点面包和牛奶就回寝室了。 刘慧和初晚在食堂排队时,她忽然问道:“你跟那个后面来的男生认识?就你给他送水的那位。” “啊……”初晚否认,“不算很熟,欠了他一点人情。” “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帅,个子又高,长手长脚,长了一副性冷淡的脸,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刘慧眼睛里闪着光,比划道。 “长手长脚,你说是说猴子吗?”初晚问。 “喂,你能不能严肃点……”刘慧作势打她。 事实证明,初晚真的就是个给钟景送水的。不过自从他那天在排里亮相之后,众多爱慕者纷纷前来送东西,钟大少爷几乎来者不拒,不过他只接受水之类的东西。 每次训练中场休息的时候,钟景浑身跟骨头散了架一样靠在树边上,他的绿色军称敞开,露出一大截锁骨,与利落的下颌线连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紧闭着双眼。 几乎大半的女生会假装不经意从他那个位置路过,然后脸红心跳地偷瞄几眼。江山川这踢了钟景两脚:“骚不死你。” 每次这个时候,初晚会把一瓶脉动放在一边,然后再悄悄离开,两人基本说不上话。 初晚最后一天的时候,刘慧把她拉到一边,面容羞涩:“初晚,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初晚笑。 刘慧嗓音里带着苏杭水乡甜糯的嗓音:“侬晓得伐,就钟景那个男生,我有点子看上他了,你能不能帮我去要个微信?” 刘慧见初晚一脸犹疑,不停地晃着她的隔壁撒娇。初晚人都要被她晃晕了,她自身性格本身就偏内向,不太擅长与人接触。对于钟景,她送水都是挑他睡着的时候过去的。 只是,初晚初来乍到,刘慧算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实在不愿意把局面闹僵。 “好。”初晚低低的应了声。 这次军训时间比以往长,等钟景周围身边的人都散去了后,初晚在刘慧的眼神示意下慢吞吞地走过去。 她握着一瓶水,瓶身的水汽与她掌心 她握着一瓶水,瓶身的水汽与她掌心的薄汗混合在一起。 初晚俯身把水递给钟景的时候,背后的乌发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轻轻摆动。钟景接过水还客气地说了句谢谢,紧接着他又盯着初晚问了句:“你为什么会有火柴?” “啊,我那个是画画用的。”初晚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解释清楚了。 钟景没再说话,拧开瓶盖喝完一口水后,发现眼前的人影还停在原地。 钟景峻峭的眉峰挑了挑,眼神疑惑。初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嘴唇:“那个,能不能加下你的微信,我朋……” 倏忽,钟景发出轻微的笑声,那眼神好像在说我早就料到了,他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找到自己的二维码,冲她轻轻抬了抬下巴:“加吧。” 初晚扭头用眼神示意刘慧过来,刘慧面露绯色一路小跑过来,掏出自己的手机迅速地加了钟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江山川在一旁目睹了全程,埋头拼命忍住笑声,憋得肩膀颤抖。钟景只用了两秒就恢复过来了,他收回手机,在闭上眼睛前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初晚一眼,看得初晚背脊莫名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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