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赵觅祯知道此刻赵懿之心底里的想法,只会吐槽她那便宜爹爹实在想的太多了。 但此刻,赵觅祯偏过头,也挤出两行清泪,泪眼婆娑地对柳氏道:“女儿这几日……实在是难受,又不愿去叨扰娘与爹爹,娘为了瑞儿操劳已是辛苦不已,女儿只是风寒……咳咳!” 赵懿之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娘自然也是操劳你的,你这么说话,你娘心底多难受?这满屋子的人只会看着吗?还不快为你们姑娘擦擦?” 这满屋子的丫鬟没有不怕这位世子爷的,碧巧连忙上前搀着柳氏,从筠早早的便随张妈妈去请太医了,雁风连忙跪下,对赵懿之磕头:“世子爷息怒,大姑娘本身子康健,没有不好的,便是前日才……病倒了,这一夜之间便有些高热,奴婢们着急,大姑娘却迟迟不愿意请太医诊治。” 赵懿之蹙眉,眼眸半瞌,柳氏和赵觅祯轻微的啜泣声一点一点扰乱他的心思,赵懿之一时烦躁,便倏然起身,道:“太医呢,太医怎的还未到?” 柳氏轻抚赵觅祯的额头,目光盈盈,怜惜地道:“祯儿莫怕,有娘在呢。受了什么委屈都与娘说。” 这句话便像一颗温柔的□□一样溅地赵觅祯泪眼模糊,她翁声翁气地抱住柳氏的胳膊低低哭着,也不说话。雁风急了,忙道:“大姑娘这是被一个丫鬟给气病的。” “雁风!咳咳……”赵觅祯低声喝住,又被呛住咳了好几声,柳氏心疼地伸手为她抚了抚背,赵觅祯才抬头,气若游丝,“雁风不过一时情急,胡言乱语罢了。” “让他说。”赵懿之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目光烁烁地在雁风身上流连,“雁风,你原是我身边的丫鬟,应该还记得我那儿的规矩罢?还不快速速招来!” 雁风被吓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她低下头不敢看赵懿之的眼睛,才道:“荷香院因着换了一拨丫鬟的缘故,姑娘有些认生,但丫鬟们性格活泼,能逗姑娘开心,自然也就亲近了许多。姑娘人善,对待丫鬟多有纵容,结果便……纵出了一个敢往别院跑的。” 赵懿之闻言大怒:“你且细说!” 雁风便说了。 即便是没有添油加醋,赵懿之与柳氏都听地惊心。 “……姑娘今日命盈枝去与陈贵家的说项,给王妃磕磕头。姑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奴婢们都是知道的,偏这盈枝,倒现在还未回来,倒是亭外值守的檀奚来报与奴婢,说那盈枝去了德荣堂之后,又跌转去了梅园,奴婢还道奇怪呢,谁知那檀奚说,见过那盈枝去梅园好几次了,总是去找那二爷新纳的侍妾。奴婢回想起来真是后怕……” “来人。”赵懿之眉间全是煞气,“去把盈枝给我找到,我不管她现在和谁在一起,都给我带过来。” 柳氏微微收敛了啜泣的声音,也起身,肃穆道:“云香,去将那檀奚找到,便说我有事问她。” 赵觅祯将眼睛藏于秀发之内。 若不是仗着柳氏与世子爷对她的宠爱,她还真不敢如此贸然。 盈枝果然是个胆子大的,她料想赵觅祯是个孩子习性,三言两语便能糊弄过去,与陈贵家的说完话,也不管是否传达了主子的意思扭头就走,她一心念着自己的荣华富贵,便去了梅园。 梅园是二房的后门,且她从前与二老爷私会之时便是寻此而入。盈枝偷偷摸摸的寻进了院子里,不料却被谷莲抓个正着。谷莲像是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命丫鬟将她扣了下来,吩咐她身边的丫鬟将盈枝送回去,谁知盈枝丝毫没有体会到谷莲的良苦用心,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谷莲身边的丫鬟吓坏了,忙伸手将盈枝的手捂住。 怎么如此不醒事? 谷莲与盈枝皆非府中家生子,都是十岁时从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她与盈枝相伴三载,早已视盈枝为自己的亲姐妹一般。她也是知晓盈枝与二老爷之间的风花雪月,但谷莲只是一个伺候茶水的丫鬟,并无权指摘他人。 谷莲想着,若是能得主子高兴,日后到了年纪便能求一纸婚配,不求大富大贵,总是两人相伴终身。 如今却是破灭了。 天色已晚,夜间的凉风吹地屋檐角上的络子四处摇摆,亭角上的绢灯也跟着摇晃起来。谷莲看着一脸愤懑的盈枝,示意让丫鬟放开她的嘴,她低声道:“盈枝姐姐,我这是在帮你。再过上一刻,便有值夜的侍卫巡查至此,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呸!”盈枝那张秀气的小脸上丑态毕露,她恶狠狠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当初我与二老爷好的时候,你便满心嫉妒,还偷偷将二老爷送给我的首饰藏到梅园里设计被世子爷撞见!你这是别有用心!你就是为了攀上权贵不择手段!我当初,怎会与你这样的人交好!夺人所爱,欺瞒好友,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你做的?” 谷莲低低笑了,笑容里全然讽刺。她抬手便给了盈枝一巴掌,声音哽咽:“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愿意为他人做妾。” 那假石边微弱的脚步声传入谷莲的耳朵,她抬眼看了那双饱满恨意的目光,终于让丫鬟放手,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管你。”她说完,便领着丫鬟转身回了厢房。 盈枝不再被禁锢,一脸喜色地冲入二老爷的居所。 谷莲坐在圆木桌边,听着里屋里传来刺耳的尖叫声,碗碟破碎的声音,还有……盈枝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微微闭了闭眼,终了对那守在门口的丫鬟道:“走吧,我们也该去一趟长房了。” 盈枝果然在二老爷的房内被赵懿之派去的侍卫抓了个正着。二老爷一路上骂骂咧咧,便是到了长房内,也矢口否认盈枝与自己的关系,他跪在赵懿之的面前,突然指向被押在地上的盈枝,情绪激动:“大哥!你是知道我的,纵然我再不成器,也不会偷丫鬟偷到大侄女屋子里来呀!大哥,你可要相信我啊!” 盈枝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无论二老爷如何说她,她也没有说话。 柳氏看向盈枝,道:“如此说来,皆是这个丫鬟的不是了?” 二老爷连连点头,就差对天发誓了。 柳氏不怒反笑,对张妈妈道:“带下去验身。” 盈枝被几个婆子给拖了下去。二老爷显然有些惊慌,他连道:“大嫂子。这丫鬟平日里便勾三搭四,水性杨花,那就是验出来了,那也不能就是我干的啊。” 赵觅祯非常贴心的道:“二叔说的极是。母亲,不若将那守亭子的小厮带上来问问话,他不是说看着盈枝去了二房吗?” 二老爷有些懵,还不及反驳,那位叫檀奚的小厮已经埋着头进了屋子。 檀奚战战兢兢道:“小的……确实看见了盈枝姑娘去了梅园。” 二老爷闻言直呼冤枉,而刚刚出去的几位婆子又回到了屋子内,犹豫道:“世子妃,那贱婢……已破了身了。” 赵懿之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帘子里,蜷缩在被子里的赵觅祯,起身淡淡道:“今日已晚,不便打扰祯儿休息。夫人好好陪着,明日待我回禀了父王再予定夺。” 这便是根本不相信二老爷了。 谁料他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小厮来报—— “二房的莲侍妾求见。”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连赵觅祯也呆住了。 寡淡的新月高挂枝头,屋檐上洒落的星光阴影里,那被整个王府传遍了姿色非凡的莲侍妾慢吞吞地由丫鬟迎了进来。 赵懿之微不可见地蹙眉。他向来是看不惯这些奴才的做派,明明只是个侍妾,非得坐姿作态,连脸上几时落泪都得审时度势。 莲侍妾一身淡蓝色织锦素衫衣,烟眉星目,款步姗姗入室,本窄小拥挤的屋子内像是突然亮堂了起来。赵觅祯一时都忘了还得演戏一般,心中不由惊叹,果真绝色! 她觉得二叔便是不为这事也会将这等婢女收入房中。 赵懿之也是微微一呆,随即也反应了过来,沉声道:“此时正议事,你为何事而来?” 莲侍妾规规矩矩行了礼,道:“奴婢自知不应该在此时拜见世子爷,世子妃,还有郡主。但应着奴婢心里着急,一时枉顾尊卑,还望世子爷不要与奴婢计较。” “所为何事?”柳氏的视线遥遥穿过众人看向她,心底里慢慢腾起了疑惑。 莲侍妾闻声跪下,不卑不亢:“原此时也不应该奴婢来说,但事已至此,奴婢也胆战心惊。”她微微侧目,旁边一个小丫鬟连上前跪下,将手中的包裹递了出来。 云香上前,伸手将那深灰色亚麻包裹解开,里面赫然是一些女子的衣物,还有些零碎的首饰。 柳氏大惊:“这不是——” 赵觅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一旁的从筠连忙将她扶住,着急道:“怎会都是姑娘的东西?那首饰?那珠花链子不是姑娘赏给盈枝的吗?怎会在你的手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