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重师侄,你喜欢花雕鸡吗?”陆清瞳蹲在桃花树下,双手捧着个比脸还大的烧饼,艰难地嚼着。 上次师傅回来带来一大/麻袋,这些天才吃一小半。说来也奇怪,这些烧饼似乎无论搁多久都不会坏,就是冷了点,太难嚼。 砚重摆弄着挂腰上的饰品,那是用百年穿山甲的牙做出的法器,可暂时屏蔽自己的气息。上回轻易地瞒过了怀殷,着实让他激动了好一会儿,“花雕鸡?那样的俗物,我不喜食。” “那清蒸乳鸽和糖醋鱼呢?”陆清瞳不罢休地继续追问。 “勉勉强强吧。”砚重略一沉思,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他的吸引力已经从十三至四十的女子扩大到了三岁稚童至四十? 陆清瞳咬紧烧饼费劲地扯下一块,话里满是苦恼,“你就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他随口说道,“清水豆腐吧。不过,这水要天山初化的雪水,这豆腐要用南蜀的豆子磨,再让京城最好的厨子熬煮,如此,才算得上是我比较中意的。” 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迷,“感觉好难啊。” 砚重安抚地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不过师……师姑不用伤心,即使是普通的食材,我也是不会嫌弃的。”毕竟,她还小嘛。 “那太好了!”陆清瞳将未吃完的烧饼揣进怀中,猛地站了起来,在砚重错愕的目光里,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口,撒娇道,“砚重师侄,你给我做一道清水豆腐好不好?” 砚重:……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听他不做声,陆清瞳继续扯他的袖口,“砚重师侄莫不是不乐意?师姑我也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虽然你不听师姑的话,让师姑我有点寒心,但总不至于为此,就到师傅那里说你坏话来着。” 听着奶声奶气的话语,砚重头有些疼,看向还未到他腰间的稚童。暗道:他此时莫不是被一个三岁的孩子威胁了? “据说乾明派极为看中尊师重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砚重干笑两声,“师姑见谅,不是我不愿,而是我实在是不通厨艺。” “师侄不必忧心,我怎么会怪你欺负师姑呢。”她松开了他的袖子,蹲在地上继续啃烧饼,“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些?” 欺负师姑?!!! 砚重哭笑不得,“罢了罢了,师姑,这清水豆腐我确实不会,不若我给你熬锅粥如何?” 粥?陆清瞳想了想,其实她只是天天吃冷硬烧饼厌倦了而已,能换换口味总是好的。 “好。” *** 当一锅看不出什么颜色,还带着浓烈焦味的粥被端出来时,两人的表情皆有些微妙。 “好独特的气味,难道这熬粥的米不是普通的米?” 砚重暗暗庆幸她的眼睛看不见,不然被她发现脸上的羞赧也实在是太尴尬了些。 就在他思索的片刻,她已经舀了一勺,小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砸吧砸吧嘴,疑惑道,“熟悉的难吃。” “咳咳……咳……”砚重夺过勺子,恼羞成怒,“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我是修仙者,哪会这些。” “师傅做的就很好吃。”虽然她没吃过,但偶尔从师傅的房间里传出很诱人的肉香,想来该是不难吃的。 “我可不会。”清泉灌竹,朗润有声。 砚重顺着声音望过去,怀殷正如神祇般走来,及膝的墨发因风飘动,似雪的长衫一尘不染,黝黑的眸子深不可测,浅浅勾起的唇角总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砚重微微把目光下调,这才注意到怀殷右手上正提着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就是这么一只小小的狐狸,伤了那么多人。 “师傅!”早就闻到气味,她兴奋地奔过去,可还没扑进他的怀里,就被怀殷以左手按住了脑袋,阻止她的继续靠近。 “小心些,我手里可还有个不老实的家伙。” 听得怀殷的警告,陆清瞳鼻子抽了抽,皱眉道,“师傅,你带的是什么?真臭。” 原本被怀殷提在右手里耷拉着脑袋的红色狐狸突然转过脑袋,黑亮的眸子带着刀子般的寒光,就那么死死地瞪着她,雪白的牙细小尖利,从半咧开的嘴里露出来,似要马上扑过来撕碎她。 “都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凶恶。”怀殷冷叱一声,一把将它扔在了地上,不等它逃跑,自掌心凭空出现四支雪亮的短匕,狠狠地扎进了狐狸的四肢,使它动弹不得。 只闻那狐狸痛苦地咆哮一声,立马以可见的速度消失了,地面上,只留下四支短匕。 “这就是隐狐的能力吗?果然厉害,难怪不少修仙者都吃了亏!”砚重惊叹,对于怀殷更是崇拜,“它一隐身,根本就无法确定它的位置,师叔祖到底是如何抓到它的?” 怀殷对上砚重的目光,眸子似微微闪烁了一下,仿有什么不可知的情绪一晃而过,但很快就被他的淡然掩盖,“我自然有抓它的法子。” 陆清瞳并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眼睛看不见东西的她无聊地蹲在地上,伸手轻轻地摸在四支短匕之间的位置。毛绒绒的触感,很是暖和,就是臭了点。 “师姑果然不一般!”砚重惊讶地看着一脸茫然的陆清瞳。 怀殷对上她厚重的木制面具,眉头一皱。也是时候该摘下来了。 “如今隐狐以被我抓住,不知你何时离开?”对于怀殷来说,他实在是没有耐心与其他人周旋。 砚重脸颊顿时一红,尴尬地咳了几声。大概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地驱逐过,他拱手行礼,恭敬道,“既如此,那弟子砚重便回去复命了。此次多谢师叔祖伸出援手。” “不必多说,捉隐狐,我是有私心的,与你们无关,与天下,更是无关。” 此话一出,砚重更为尴尬,只得行礼道别,“师叔祖,保重。师姑,保重。” 感觉到砚重的气息完全消失了,陆清瞳抬起头来,“师傅,你不喜欢刚才那个人吗?” “哦?”怀殷拔高了音调。 陆清瞳站起身来,黏腻地把脸贴在他的大腿上,“师傅别生气,我不问了便是。” “我与他素不相识,谈何生气。” 她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不再说这个话题。有时候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最真实的情绪,就像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娘亲的情绪一样。 “师傅,那狐狸送给瞳瞳好吗?” “可以,不过……”怀殷温柔地抚在她的头上,“你得应我一事。” *** “不要!”陆清瞳摇头,狠狠地拒绝了他,“师傅,这狐狸我不要了。面具,绝对绝对不能取下!” “你就不想看看这狐狸是什么模样?” “不想。” “那你不想看看平日里感受到的这个世界?” “不……不想。” “你就没有特别想见的人吗?你娘亲,还有……你师傅我……你都不想看看长什么样吗?” 她蓦地哽咽起来,“可是……娘亲说,都会死的,我不想害人。” 怀殷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感受她的轻颤。若是不是他,五号也许就不会把那双眼睛放在她的身上,也不至于让她小小年纪就承受那么多她不该承受的东西。说来,她如今的一切,都怪他啊。 “罢了罢了,我不逼你了。”他起身,准备回屋处置那只隐狐。其实他肯答应抓隐狐,完全是因为隐狐的牙具有掩盖魔性的能力,比那小子的穿山甲好太多。 刚走几步,他的脸色煞白,往回退了一大步,说道,“清瞳,你扯着我的头发了。” “师傅……” 她的手还没松开他的长发,紊乱的情绪完全表现在了她的搅动的手指头上。 “还不松开为师的头发。” 头皮更疼了。 “师傅,我……” 怀殷感觉到她还未松开,颇有些恼怒,又往后退了一点,这才回过头去,“你怎么……”出口的埋怨和指责在她握着面具的手上顿住。 苍白如死人面,完全没有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红润。她紧闭的双眼在他的错愕中,一点一点地睁开。 他的呼吸一窒,灵魂仿佛都被吸进了这双血红色的眼睛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亡国之眼吗…… “师傅!你怎么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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