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吴县县学大门前来了一个瘦高老者,他头发花白,皮色乌亮,穿一件青色长衫,外面套一件羊皮比甲
此人正是范宁祖父范大川,他刚从无锡探友回来,路过吴县,特地来县学看望小儿子
县学一般读三年,范铜钟几年前就读完了,但他的师父是县学教授刘谊,所以范铜钟依然在县学圈子里混,他在县学还有一间自己的单人宿舍。
几乎每个县都会有一群这样的士子,考不过解试,上不了府学,又不愿回家务农。
他们整天以准备科举考试为名活跃在人的圈子里,靠家里供养为生。
这时,一名门房跑出来对范大川道:“老先生,我帮你问过了,范铜钟这几天不在县学!”
“那就算了!”
范大川有点失望,自己专程跑来,儿子却不在,早知道就直接从太湖坐船回家。
范大川转身要走,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老者,笑眯眯望着自己。
范大川见此人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但脸很陌生,肯定没有见过。
“你是范铜钟的父亲?”
“正是!请问兄台是”
“我是本县学政,姓赵。”
范大川恍然,原来这个老者就是儿子时常提到的赵学政。
他连忙堆起笑容,抱拳道:“久仰!久仰!”
“不必客气,范兄有个孙子叫范宁吧!”
范大川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我三孙,那孩子不太懂事!”
“范兄太谦虚了。”
赵学政微微一笑,“范兄请进去坐坐,喝杯茶!”
范大川虽然性格孤僻,但他也知道,和学政搞好关系非常有必要,尤其对自己儿子有好处,说不定自己的长孙和次孙也能沾沾光。
他连忙陪笑道:“那就打扰学政了!”
赵学政同时也是县学的教谕,也就是校长。
他把范大川请到房间坐下,又让一名童子上茶,赵学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范兄家传书香,后继有人啊!”
范大川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哪里!哪里!还是学政慧眼识明珠。”
“不是我夸他,他给我的印象太深,这孩子天赋绝伦,前途不可限量,日后必有大成!”
范大川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连忙道:“他主要是学业还不太稳定,比如这次解试就是临场发挥不好,否则肯定考过了。”
赵学政有点奇怪,“他那么还没有参加解试吧!”
范大川也愣住了,“学政难道不是说我儿铜钟?”
赵学政呵呵笑了起来,“我说得是令孙范宁!”
范大川一下子呆住了,半响才道:“你是说我孙子阿呆?”
“如果范宁乳名叫阿呆,我说的就是他,不过他可不呆啊!这次延英学堂考第一,刘院主视他为珍宝,生怕我把他抢走,其实我倒觉得他更适合来县学附属学堂,范兄觉得呢?”
赵学政的话完全颠覆了范大川的认识,他回想孙子从小的言行,从小就呆傻,两年才认识几个字,简直令他绝望,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范大川便小心翼翼道:“他这次考第一,我觉得应该和范相公推荐有点关系。”
赵学政脸上有点不太高兴,他喝了口茶淡淡道:“我虽然才疏学浅,有愧于学政之位,但也不至于违背原则,凭人情录取,范兄这话有点让人寒心啊!”
范大川吓了一跳,原来这位学政就是延英学堂的主考。
他连忙摆手,“不!不!不!学政误会了,因为范相公比较喜欢阿呆,所以我才认为”
赵学政打断他的话,“明珠谁不喜欢,我已经说了,令孙天赋绝伦,范兄谦虚是美德,但如果谦虚过头,把明珠当做瓦砾,那就可惜了。”
从县学出来,范大川变得心事忡忡,他雇一辆牛车来到了木堵镇。
他在延英学堂门口下了车,想亲眼看一看孙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居然被县学政那样夸赞。
范大川一直以为是范仲淹的人情,阿呆才能进延英学堂。
但今天学政亲口否认,居然用了天赋绝伦这种赞语,这便使孙子在他心中的呆傻形象开始崩溃了。
范大川在门口足足徘徊了一刻钟,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范大川只得叹了口气,便摇摇头离开学堂,向码头走去。
他刚走到码头,忽然听到了长子的声音。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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