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对于云莜莜这样自小娇养的身子来说，是更加的明显。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但是谁曾想它又撞上了水土不服，这也就导致了云悠悠一直在房间里躺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原本还有点肉的小脸，瞬间就消瘦了下去。　　　　冬雪满眼心疼的看着身子刚好了点的云莜莜就被宫中来的女官带着，试这个试那个的，却还不能说一句话。　　　　因为……婚期已经近了。所以，试嫁衣，试配饰，都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真不愧是启月殿下，这般颜色，也只有您穿着才不会被夺取风采。”女官笑的温和，真心实意的夸着。　　　　这样明艳的红，真的少有人可以不被抢了风头。　　　　云莜莜回以浅浅笑容，看着等身铜镜中的自己，还是挺稀奇的。她这还是第一次，穿上他国服饰的。　　　　与她们齐国不同，齐国讲究的是飘逸美丽，舒适。而秦国一向讲究实用，利落干脆。　　　　即便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们的服饰也是那样的干脆利落。　　　　正红色的绣着石榴花开的交领及地长裙，腰间是黑色的腰封，上面还缠绕着金色的丝线……虽然也是别有一番美感，但是云莜莜还是感觉哪里不太对。　　　　秋雨虽然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但事实上，她也是一个心细的姑娘，还爱好一些民间俗语之类的。故此，云莜莜只是看着奇怪的嫁衣，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对的地方。　　　　“姐姐。”秋雨凑近了冬雪，悄咪咪的唤她。　　　　“做什么？”冬雪瞅了她一眼后，视线又重新回到自家公主的身上。　　　　“我怎么觉得，秦国好像并不是真的想要这门亲事。”　　　　此话一出，冬雪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如果秋雨不是她嫡亲的亲妹妹，可能刚说了这话就被她给收拾了。　　　　“你先别急着怪我呀！姐你仔细看看，那嫁衣上绣的是什么？”秋雨缩了缩脖子，怂兮兮的。　　　　“石榴花开。”这有何不妥。　　　　看到冬雪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秋雨真的是没话说了。就说不要平日里光专注于练武嘛，你看脑袋都练傻了。　　　　“石榴因为果实和籽特别多，在民间有这样一个意思，多子。”秋雨怕被女官听到，声音就很蚊子一样，若不是冬雪听力好，肯定是听不清了。　　　　但是这听清了，眼神也更加凌厉了。　　　　明明那个庆王已经是个死人了，还给她们公主意喻着多子的嫁衣，这是什么意思。　　　　简直欺人太甚。　　　　“殿下。”冬雪上前唤了一声，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秋雨，后者微微点头，不着痕迹的退了出去。　　　　“嗯？”云莜莜微带着疑惑看向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冬雪为什么会唤她。　　　　“刚才丫鬟来报，您的药已经熬好了。虽然试嫁衣很重要，但是奴婢觉得，只是喝个药，应当耽误不了多久的时间。”　　　　“这……”云莜莜眨巴着眼睛看向了女官，后者自然是点头应允。　　　　试嫁衣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加重要。　　　　“还请女官大人稍等。”　　　　向女官示意之后，云莜莜便除下嫁衣，换上了自己的衣裳，走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冬雪没跟着出来。秋雨候在门口，跟着她一起去偏房。　　　　“也是奴婢平日里孤陋寡闻，来到秦国后才发现了好多与我国不甚相同的习俗。因为这个还闹过笑话。”　　　　冬雪在云莜莜出去之后，勾起笑容，上前与女官交谈。因为平日里也是见过多次，女官也没有什么不愿意交谈的意思。　　　　话没说了几句，冬雪的话题就转到了两国不同的习俗之上了。　　　　“即便是在同一个国家，不同的地区，它还是会有自己不同的民俗风习，更何况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姑娘也只是初来乍到罢了，往后这日子待久了，自然会对这些东西了熟于心的。”　　　　女官微微一笑，表示这个并不是什么大事。平日里都在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更何况是初来一个陌生的国度，不了解当地的民俗风情，所闹出一些不太合宜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个是自然。”冬雪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微微泛红，就像是想起自己之前闹出来的笑话，不好意思了一般。　　　　“平日里总知道两国的民俗风情不同，今日才算是切身实际的体会到正了，就如这嫁衣来说，与我们齐国也是大大的不同。”冬雪上前一点靠近嫁衣，但也只是靠近，并没有用自己的手去碰触。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让女官暗自点头：确实是懂礼的。　　　　“不过有些东西我想各国应该都是相通的吧，比如说一些东西的寓意。”冬雪笑的甜甜的。平日里常常顶着一张脸不怎么笑的人，这突然笑起来，但是犹如一种冰山融化的感觉，让人很是心喜。　　　　“这个是自然什么东西有什么样的寓意，基本上都是从以前就定好的，不论国度的区分，他们都是一样的。”　　　　“在我们齐国若是新娘子成亲的时候，有一样东西，那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石榴了。因为石榴籽多，寓意着多子多福，我想在秦国也是同样的道理吧。”　　　　冬雪的面上一派天真，让不怎么了解她的女官下意识的就认为是一个单纯的小丫头而已。　　　　“那是自然的。石榴不论是在那国，都是多子多福的寓意。同样也是对于新娘子最好的一个……”　　　　女官原本秉持着一颗慈爱的心在这里给年纪差不多能做她女儿的冬雪解释这个，但在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挂在那里的嫁衣的时候，脸色脸色瞬间就变了。　　　　若不是这小丫头提起来，那么她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嫁衣上面绣着呢，竟然是石榴花开。　　　　祝福公主殿下多子多福，这是怎么可能的事情！　　　　“是什么呀？”冬雪的眼神闪了闪，依旧一派单纯天真的样子。　　　　“没有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它是代表着祝福就是了。”女官强扯出一抹笑容，敷衍的回答她。　　　　“你看本官这记性，直到现在才想起。太后娘娘今个儿还让本官进宫回一下话，这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若是再不去的话，怕是宫门都要落匙了。”女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确实已经慢慢的暗了下来。　　　　“公主殿下凤体刚刚转安，也不宜太过劳累。那么今日便就到这儿了，本官就先回去给太后娘娘回话了。”女官示意一下便准备离开，脚步刚动却又看到了那件嫁衣。看冬雪还是一派不明白的样子，微微舒了一口气。　　　　“这件嫁衣还有未完成的地方，本官就先一并带走了。”语罢便让人带着嫁衣，脚步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向着皇宫赶去。　　　　“大人慢走。”　　　　身后，冬雪福了福身子，再起身的时候，早就没了刚才的天真无邪，面上一片冰冷。　　　　虽然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今日之时，她决计不会忘。　　　　“咦？冬雪，女官人呢？”　　　　刚刚回来的云悠悠看着只有冬雪在的屋子，很是疑惑。　　　　“女官大人刚才突然接到太后娘娘的传话，所以就先走了。”　　　　“是么。”　　　　云莜莜眨眨眼，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终于走了，她今天可真是累死了。现下人走了，她可以休息了！　　　　“自然是的。”冬雪笑的温和，语气肯定。　　　　——　　　　永寿宫中，刚才还被小心翼翼对待着的嫁衣，现如今却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匆匆赶回来的女官和她带着的人一齐跪伏在地上。　　　　“现在哀家没有直面的吩咐下去，但是你们这些人的脑袋都是怎么长的，这点事情都想不到吗！”秦太后气的手都在颤抖。　　　　多子多福，好一个多子多福。　　　　这放在别人家里，只是一句平平常常的祝福，可是放在她们这里，简直就是诛心的话。　　　　“这件嫁衣从一开始制定花样，到最后完工都经过谁的手。现在把人都给哀家传过来。”　　　　她之前不管不问，一个是因为对于尚衣局的信任，另一个便是为了不让自己看着就想起庆王更加伤心。却没曾想，尚衣局竟然这般的胆大包天！竟然做出这样的嫁衣。　　　　简直是藐视皇威！　　　　“青嬷嬷你亲自去。”秦太后眼神凌厉，语气冰冷。　　　　若是让她揪出幕后主使，定不轻饶。　　　　“诺。”　　　　坐在书房批阅了一天的奏折，即便是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所以每次在批阅完之后，亓梓枢就喜欢在东宫之中各个地方散散步，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待转到宫门口的时候，无意间瞥到行色匆匆的青嬷嬷，身后跟着的……看那衣饰，是尚衣局的人？　　　　“永寿宫这是怎么了又？”看这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这……奴才不知。”钱立今儿一天都跟在亓梓枢身后侍候，哪里有时间去了解这个。　　　　没有了刘海遮挡的眉眼也没有了那一份温和，面无表情的样子再加上眉尾处的那道疤痕，给他更加增添了一份凶煞的感觉。　　　　“说来现在也无事，陛下要不前去看看。”钱立的话说是提议，倒不如说是提醒。　　　　这几日公务繁忙，陛下也一直没有去永寿宫请安。今日刚好顺便，说不定还能看个好戏什么的。　　　　二人相识多年，钱立的画外音亓梓枢自然是听出来了。　　　　“也是，朕确实好几日没有去看望母后了，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就去吧。”　　　　语罢，便远远的跟在青嬷嬷一行人的身后不远处，悠哉悠哉的去了永寿宫。　　　　“一群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哀家要你们何用！”　　　　亓梓枢刚一踏进永寿宫，就听到了秦太后这震怒的声音，原本稳健的步子都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回头看向钱立，也是同样的表现。　　　　这是什么情况？亓梓枢用眼神询问。　　　　钱立无辜的摇摇头，他自己也不晓得呀。　　　　“看这样子，陛下还是不要进去了吧。”钱立有些胆战心惊的，这都说女子一旦发怒，那是谁都挡不住的，万一误伤到陛下可怎么办。　　　　“朕也是这么觉得的。”说完亓梓枢就转身准备离开。　　　　“这放在平常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桩婚事与平日里有何不同，你们都不清楚吗？这样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绣在嫁衣之上！”　　　　里面又传来这样一句话，让亓梓枢离开的步伐停了下来。　　　　嫁衣？是那桩婚事出了问题？　　　　亓梓枢和钱立的眼神相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你先退下吧，朕去看看。”　　　　“诺。”　　　　挥退了钱立之后，亓梓枢借着殿中的树木之类的东西隐藏着自己身形，靠近了秦太后所在的屋子。　　　　“太后息怒。”　　　　尚衣局的人全都跪成一排，一个个的都强自让自己不要继续发抖，镇定下来。　　　　“息怒？你们这般的祝福，哀家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秦太后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的说道。同时还好整以暇的靠在了引枕上。　　　　但是她的心平气和更加的让尚衣局的人心中胆颤。　　　　也让亓梓枢更加好奇是什么事情，难道是嫁衣没有做好？不太对，听说那劳什子公主没来的时候就已经好了不是。　　　　想到这里，他又往屋子凑了凑，隐匿在窗户旁，透过关的不怎么严实的窗户缝看过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跪在地上的人还有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嫁衣。　　　　啧啧，幸好他来了，不然真的就错过了一场好戏了。　　　　“石榴花开，尚衣掌司还真是有心了。”秦太后浅笑安然，一副非常感谢得样子。　　　　“奴婢不敢。”尚衣掌司连连磕头，没几下额头就见了红。　　　　给她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庆王妃的嫁衣上绣这东西啊。　　　　“怎么，这么害怕做什么，哀家是在感谢你呢。还真是，谢谢你，尽心尽力了。”　　　　秦太后笑的温和，眼神却是冰冷。　　　　“早就听闻，尚衣掌司在进宫之前，曾已经婚嫁，只可惜出了点意外，丈夫不幸去世。”秦太后满脸的心疼让尚衣掌司的心不断的往下坠。　　　　“年纪轻轻的就遇到这种事情，也起让人唏嘘。你丈夫九泉之下一人，想必也是孤单的很。”　　　　“不然这样吧，你就去陪他怎么样？”　　　　“也算是全了你们一场夫妻。”　　　　“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