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春光明媚,日上三竿,坤宁宫内静悄悄。    红翠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外殿门前焦急徘徊。后面缀着两个漂亮的小宫女,端着金盆与毛巾,亦步亦趋。    “明柳啊,你说皇上和娘娘怎么还没起?”红翠左手掂右手,右手掂左手,转头询问小宫女。    宫女明柳稳稳当当地端着盛有温水的金盆,面无表情地摇头:“奴婢不知。”    “三句话问不出个屁来,问你个闷丫头,算我笨。“红翠嫌弃地翻白眼。    明柳很无辜,她是陶家从小训练的女护卫,留在小姐身旁主要负责的是小姐的安全,要那么多话干啥?    “皇上和娘娘该不是又昏过去了吧?”红翠转而又问宫女青竹。    “红翠姐姐,您能想娘娘点好吗?”    三姐妹中,青竹年龄最小,不过十五岁,刚刚及笄,圆脸大眼,长相可爱甜美,心却是三人中最黑的,嘴更是毒,一句话把红翠噎个半死。    红翠瞪青竹一眼,别人家娘娘的心腹宫女哪个不是聪明伶俐,阴险毒辣。娘娘偏偏摊上这两个没脑子的货色,没一个会来事的。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太后正针对咱家小姐呢,日头那么高,帝后还没起身,太后若是来了,岂不是要治皇后一个处事备懒之罪?    人道是怕什么来什么,红翠抬眼往院外一瞧,赫然出现太后的身影。太后带着几位分位高的嫔妃,跟着二十来个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往坤宁宫来。    顾不得什么礼数,红翠慌忙敲殿门,喊道:“皇上、娘娘,是否起身?太后来看望您——”    “小龟起了。”大龟揉揉眼,推一推怀里的娘子。起身观察了会衣衫,十分利索地穿戴好。    小龟望着一层又一层的对襟襦裙,迷茫着:“大龟,我不会穿。”    “不是有陶初瑶的记忆吗?”大龟问道。    “有记忆,但不会折腾。”小龟摆弄着对襟上的玉纽扣,“手笨,扣不上。”    大龟从小龟手中接过襦裙,翻看着回忆。萧衍圭身为帝王,自然没有给别人穿衣的经历,但有许多给妃嫔脱衣的记忆。大龟对两具白花花的肉身叠在一起的行为颇为不解,直接忽略掉,只细细地回想脱衣的步骤。    脱衣反过来便是穿衣了,大龟竟能按照抹胸、单衣、对襟襦裙、外套长袖褙子依次为小龟穿好,最后单膝跪地,为小龟穿上凤锦坠珠翘头履。    大龟站起身,甩了甩外袍,皱眉:“真是笨。”    小龟笑吟吟地跳下床榻,凑到大龟的眼前,指着披散的乌发:“束发挽髻。”    大掌按住小娘子的头,大龟感受到掌下有滑溜溜的触感,暗叹只还剩下这头乌黑黑的毛发依稀有小龟墨黑龟壳的样子。他揉了揉小龟的头发,说道:“容我想一想。”    半响。    小龟问:“想到没?”    “嗯……贴花钿、描眉、抹胭脂、涂口脂,你选一个?”大龟没头没脑地回。    “挽发。”小龟目光灼灼,固执地说。    大龟黑着脸,不说话。萧衍圭自个都不会挽冠,更别说女子繁杂的发髻了。    “真笨。”小龟得意洋洋。    “你会?”    “我会——”小龟挑了挑眉毛,拉长音道,“喊人。红翠——伺候本宫洗漱。”    大龟猛然想起,是哦,有宫女太监伺候主子穿衣洗漱啊。他无奈地望着笑弯眉眼的小龟,叹气:“那你刚刚还折腾我?”    小龟笑盈盈,并未回答。谁让大龟显摆自个聪明呢?为龟时,她的爪子可比他的锋利又灵活。    折腾?步入殿门的红翠,竖直了耳朵,准确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双手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眼睛犀利地扫过帝后,两人眼角带笑,深情对望,有春天的气息环绕。    不得了~不得了~娘娘已经整整半年没有侍寝。这次落水真是因祸得福,可喜可贺。    红翠推了推整理被褥的青竹,小声说道:“你去伺候皇上和娘娘洗漱。我来铺。”    青竹奇怪地看她一眼,往常这累人的伙,红翠可从不沾手。她耸耸肩,让了位置。    特殊的气味,没有!不可描述的污迹,没有!连床被都不太凌乱。红翠不死心地把锦被翻来覆去蹂/躏,没有!红翠愤愤地换了一套崭新的牀单被褥,内心自我安慰,帝后昏迷了十数日,定是精力不济,怪不得娘娘。    已挽好冠的大龟目瞪口呆地看着明柳为小龟利索地挽了个凌云髻,戴莲花冠,插一支点翠嵌珠凤步摇,又三支簪。沉甸甸的金银玉珠压满头,大龟颇为担心小娘子的乌发。    小龟亦是不耐:“沉死了。”伸手拔下步摇和簪子,眼看连莲花冠也要去掉。    “娘娘万万不可。”红翠急忙说道,瞅一眼端坐的皇上,冲着皇后使眼神,做口型——“威严。”    威严个屁。小龟挠挠头发,想起大龟要她模仿皇后言谈举止。陶初瑶因不受宠,打扮上十分华贵,以显示皇后的尊严。妆容上眉尾高飞,烈焰红唇,气势凛然。看着老了十岁,古板无趣。    “不要,头疼。”小龟想到以后要顶着如此重的发饰,抹着厚厚的妆容,端着一张冷脸,霜打的茄子般,顿时萎靡,可怜巴巴地冲着大龟撒娇,“龟龟——”    “咳咳。皇后大病未愈呢,身子虚弱,妆发简单舒适就好。”大龟咳嗽两声,轻声慢语。    圭圭?红翠、明柳、青竹三人相互对视,俱是一惊。娘娘竟然直呼皇上的名字,还喊得如此千娇百媚。皇上还颇为受用,瞧那疼惜都快溢出眼眸了。    红翠觉悟——要不说狐媚祸人呢。之前娘娘端庄大气,哪里得到过皇上半分爱怜?什么威严贤淑,眼看着娘娘就要被打入冷宫。倒是搔首弄姿惺惺作态的赵婉容颇得盛宠。    娘娘本来多么的文静单纯,这次落水后,竟仿佛变了个人,一举一动看似清纯,却又娇又媚。    红翠脑补出娘娘受尽打击,落水后大彻大悟。为了皇上,忍着内心羞耻,做出此等娇嗔姿态。    红翠鼻头一酸,红了眼眶,暗自下定决心,绝不给娘娘拖后腿,以后的妆发衣饰要往祸国妖精上打造,又纯又媚……呸呸呸,是倾国倾城上琢磨,天真而艳丽。    “皇上、娘娘——太后及一众娘娘在厅殿内等候多时……太后让奴才来问问是否收拾妥当。”太后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永成,在寝室外通报。    大龟眉头一皱。萧衍圭并非是太后亲子,而是从小抱养在身旁。两人关系只维持着表面上的慈母孝子。大龟从出生时,便没见过父母,对母子亲情丝毫没有概念。    想起莺莺燕燕的一群妃子,大龟心虚地看一眼小龟,对红翠说道:“让他们回去,等朕和皇后用过早膳,看过太医再见。”    “哀家关心皇上的龙体,看着太医诊断才安心。”李太后冷笑地回道。    今早,李太后迟迟未见皇上皇后到寿康宫请安,听着妃嫔七嘴八舌说起皇上清醒之后直接去了皇后寝宫,彻夜留宿。    不论出于对皇儿该有的关心,还是出于对皇上和皇后对母后的怠慢,太后领着妃嫔而来,等了半响不说,竟吃了闭门羹。    皇儿翅膀硬了,不把哀家放眼里了。李太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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