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步履匆匆,一路往宴会处走。 如今已经是四月份了,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宴会就设在了府里的池子旁边,回廊栏杆四周都是翠树藤蔓,花香满园,端的是个好去处。 一溜儿两边的案几,最上首自然是宋老夫人的位子,以下的都是按照序齿排行,顾初宁姐弟则被安排到了最下首的位子,不过顾初宁很满意,这里的位置虽然偏僻了些,却正好清净。 顾瑾一看见顾初宁就冲她招手:“阿姐,你怎么到的这么慢。” 顾初宁一面坐下一面说:“方才路上有事耽误了,”她说完看了看四周,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不过大多是女眷,几位老爷和大少爷没有休沐,自然是来不了的。 顾初宁过了一会儿才喘匀气,方才的事当真是大意了,她想起刚刚那男子的面貌举止,想来应该是三少爷,在府里住的久了,自然也摸清了府里人的性情,听丫鬟们说二少爷沉稳,三少爷却颇有些不知事,方才那人一看便知是三少爷。 其实本朝风气颇为开放,少男少女们更是时常开宴相聚,这都是顶顶寻常的事情,原主先前也只是因为容貌过盛才不敢外出,只不过如今客居济宁侯府,要分外小心与府里少爷们的关系,若是叫人误会可就不好了,顾初宁这才避了开来。 席面上已坐了好些人,宋淮和宋景二位少爷也到了,这还是顾初宁第一次见二少爷宋淮,他穿了一身鸦青色的家常直缀,面容清隽,与宋芷颇为相像,几位姑娘们也盛装出席,很是好看。 在宋老太太身边服侍的则是二夫人范氏,她今日穿了大红遍地金五彩妆花襟子,堕马髻上微微插了一个金丝八宝攒珠钗,端庄贵气。 说来二夫人是济宁侯府唯一的正头太太了,侯爷出了先前那档子事,如今孤身一人,三夫人又新丧,如今侯府里里外外都是由着二夫人打点的,忙的不可开交。 顾初宁正在四处看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开始摆上吃食了,正于此时,场中忽然静了一瞬,顾初宁也抬目望去,原来是陆远正缓缓走来。 他穿一身青色衣袍,行走间衣袖微摆,俊雅飘逸,眉眼俊秀至极,当真是如玉一般的公子。 顾初宁晃了一会儿神,阿远长大了可真是不得了啊。 陆远还小的时候就已经面目俊秀,她每每见了都要调侃一番,说若是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子,如今果然风流毓秀。 直到陆远出声才打破方才的寂静:“今日天头甚好,老夫人这宴开的正是时候。” 宋老夫人很是开心:“快坐下,我就知道你忙得很,这才叫了你来,也能趁机会休息一番。” 陆远点头应是,然后落座,宴席也正式开了起来。 由于是家宴,席面并不大,只请了女先儿来府里说书弹曲儿,不过也很是热闹了,顾初宁则是和顾瑾安静地吃席,这等时候自然是低调要紧,若是出错可就不好了。 小几上摆了好些糕点,顾初宁捡了顾瑾爱吃的夹给他,顾瑾虽是个男娃,却很爱吃甜食。 顾初宁就想起了陆远,他也爱吃甜食,却甚少用甜食,她也是过了好久才发现,问了他才知道,原来他觉得用甜食像个女孩,每每都是她主动拿去他才肯吃,真是个古怪的孩子。 顾初宁给顾瑾夹完糕点就看向陆远,他正在和人喝酒,案几上的糕点果然一点都没动过,她不在以后果然就没人知道他这个习惯了,顾初宁叹了口气。 感慨完之后,顾初宁忽然听到老夫人叫她,她立马领了顾瑾起身。 原来老夫人见她俩坐在一隅,安静乖巧,又想起了她二人可怜的身世,顿时心生不忍,宋老夫人摸了摸顾初宁的手:“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已经和芙姐儿她们一道上家学了吧,府里拢共就这么几个姑娘,你如今到了侯府,也是府里的姑娘了,可千万别见怪。” 顾初宁很是感激:“劳烦老夫人挂心了,初宁一切都好,姑娘们也都对我颇多照拂,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这老夫人当真是慈和良善,就是对她这等算不得亲戚的小辈都如此之好,竟与府里姑娘们一般对待。 宋老夫人见她眉目轻灵,虽貌美却举止端庄,心下很是喜欢:“那就好。” 除了老夫人叫了她这一插曲以外,整个宴席再未发生什么旁的,很是安稳的结束了,顾初宁松了口气。 第二日顾初宁照常去了家学,先生教授的课程无非是些女子闺学的,这些顾初宁都很是熟悉,自然很是轻松。 只不过下了学以后,姑娘们却没有如同往日般直接回去,而是聚在了一处说话,顾初宁有些讶异。 宋莹扯了扯帕子道:“表哥好不容易来府里一回,两位哥哥读书也读的辛苦,我们做妹妹的,自然要为她们分忧,依我看,不如每个人准备一份礼物送与他们,也好叫他们知道我们的心意。” 宋芷收拾笔墨,没有说话,宋芳依旧如同往常般沉默,宋芙想了想道:“四妹妹说的有理,那咱们明日一道送去。” 宋莹听了果然很开心,然后就转身回去了,待宋芷和顾初宁往三房走的时候,她撅了嘴道:“打量谁不知道她俩的心思,还要连累咱们,”她又不喜欢陆远,还要当陪客。 顾初宁没有出声,府里的姑娘们年纪轻,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时候,眼前又有陆远这么出色的,对陆远有意也是正常的,只不过她有些感慨,当年的孩子如今都有人倾慕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不过下一刻顾初宁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却变小了,如今才十五岁。 宋芷听见以后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也因为陆远生的好就中意他吧,”这些年来京城里心悦陆远的姑娘简直数不胜数,唯独有这么个不一样的姑娘,难不成也被陆远骗了去。 顾初宁坚定的摇了摇头:“在我心里,他还是个孩子,”这如何可能呢。 宋芷点点头:“那就好,实则是那小子只有那张脸生的好些,最会靠着这张脸诓人,你可千万记住,将来可不能被他诓了去,”顿了顿又道:“你这是什么回答,他可不是什么孩子。” 顾初宁无奈的点了点头,怎么陆远在不同人口中……这般不同,到底是长大了,性子也不一样了。 陆远在济宁侯府中不过住几日的时间,这送礼自然是要赶紧的,第二日顾初宁就带着礼物出门了,待出去以后才发现各位姑娘早已经单独送过了,压根儿就不似先前说的那般一起去送。 顾初宁看着手中的匣子万分无奈,既然如此,那她就自己去,反正见见阿远也不错,虽然如今已经知道他过的很是不错,但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关心的。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陆远所在的院子,门口立着一个书童,见了顾初宁就点头示意:“姑娘,少爷就在里头呢,您进去吧,”这一天已经来了好几个姑娘了,他早已习惯了。 顾初宁点点头,这书童她熟悉的很,名唤双瑞,自幼陪在陆远身边,如今也这般大了。 顾初宁进去的时候陆远正立在博古架前头,窗柩透进来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鼻梁挺直,侧脸俊秀,她清了清嗓子:“表少爷。” 房间正中摆着一个小几,顾初宁和陆远二人对坐。 日暖春深,屋里遍洒阳光,顾初宁眉目玲珑,浅衣襦裙,像是拢在清晨中的雾烟一般。 顾初宁就道:“几位姐姐都已来过了,我也就不说闲话了,”她说着将手中的匣子递给陆远:“你瞧瞧,可还喜欢。” 陆远唇角微勾:“表妹送的,我自然喜欢,”他面上不显,心中却道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这姑娘定然别有所图。 表妹……顾初宁实在是不适应,她忽然就比他小了一辈,造化弄人呐。 描漆的匣子被缓缓打开,顾初宁就看见陆远的笑逐渐变得冰冷,他虽还在笑着,但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陆远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这是……谁教你的。” 就像是积了尘灰的画卷被缓缓打开,再次见到这东西,陆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她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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