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再一次陷入僵局,荀兰因端着香茗的手悬在半空,脑子里拼命回想起四房的一言一行来。

比起从一开始就作为假想敌的二房和抱大腿的三房,四房的存在感实在少得可怜。身为庶子的谢葛生平日老老实实出门做事,李氏闷在她的棠梨轩里,并不怎么出门,就连几个当家奶奶得空叫她来打叶子牌,也都爱答不理,一副高冷样子。

换作常人,或许会以为她心思深沉,关起门不知在谋划什么。倘若没有在那株梅树下捡到那篇祭文,荀兰因或许会真的这样以为,实际上,李柔桑并不是这样的人。

谢扶苏没回来的这些天,她在府里吃吃喝喝,看似无所事事,实则也结合老祖宗的叙述,对府中几个称得上主子的人物有了大致了解。

李柔桑是松江府学正大人的次女,要不是学正家里穷得叮当响,恐怕也不会嫁来谢府,和个庶子成亲。也不知那位学正大人怎么养的,竟养出了一副不沾凡尘俗事,目下无尘的清高性子,这种事她根本不屑去做。

唯一的可能,还是她疏于管教,让别人钻了空子,收买了身边的丫鬟。

“四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他?商号里这么多重要的事,我要是不信他,连一个子儿也不会让他动。”

“四弟妹不是这样的人,怕是被底下小人钻了空子,再查下去,就伤了彼此和气了。不如把女萝先叫来,问清楚之后,再报个病退,打发到庄子上关着就罢了。我找个日子上门去提一提,四弟妹手下可不能再这么松懈下去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仿佛看见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然而谢扶苏的下一句话,却让荀兰因意识到,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谢扶苏冷笑一声,驳回了荀兰因的提议。

“关着做什么,一次背主,百次不忠,咱们家的粮食又不是给成天捣鬼的贱婢吃的。什么扇坠、女萝,牵涉到这事的小厮管事,全部直接上报官府,拿下批文,乱棍打死了事。”

“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放到两汉,那就是巫蛊,就是魇镇!卫太子当年还是太子,不也被逼自杀,卫后自缢?以卑贱奴婢之身,魇镇其主人,按本朝律例,当判大辟吧?”

谢扶苏面上义愤填膺,双眼紧盯着老祖宗,声音激烈高亢得变了调。

“以此等卑劣无耻之法,离间我兄弟之情,别让我捉到是谁,不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无论是扇坠,还是女萝,都不在老祖宗的宁寿院,荀兰因却能感受到一股凝为实质的凶戾杀意从谢扶苏的身躯里喷薄而出。

果真是个疯子,还是个疯起来就难以收场的疯子。

杨氏为他气势所慑,嗫嚅着嘴唇,有心反驳,竟不敢多说一句。

当初打折谢周行腿脚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

“少说两句,在家里打打杀杀,像是个事吗?你看婆婆脸都黑了。”

荀兰因当初躲在浣衣局,深知这些下人们的不易,扯了扯谢扶苏的袖子。

谢扶苏回过头,若有若无的轻蔑眼光从她和杨氏脸上飘过。

“我原以为你是个不凡的,不像那些女人一样短见,看来是我多想了,你到底是个女人。”

什么叫她到底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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