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的第二天,子桑越早早的去五灯树底下等风华了。不约而同地,风华则起得很早。不过风华这早可是另有目的,他对着镜子打理好自己的头发,带好发带,按照规矩把束带衣结偏右带。来来回回整理了好多次,这才抱着琴出门。
临出门又回头把桌子上的剑带上了。
“差点儿把你忘了,子桑要是看我没带你肯定得说我。”
天色还暗,还没到寅时。
风华下楼,清了清嗓子,然后跑向了子桑越,张忱翊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上去。
“你等我多久了?”
“不久,两炷香。”
“抱歉啊,收拾慢了点,咱们去正阳殿吧?”
“还早,去后山吧。”子桑越主动提议。
“嗯?去后山干什么?”
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藏在山后不肯露头,只有熹微晨光。子桑越没有回答风华,风华也就跟着子桑越走。昨天的雨水还没干,泥土还潮湿。上山没有台阶,两个人走的很慢。早晨的林间很凉快,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当走出树荫遮蔽到达山顶时顿时就有豁然开朗之感,头顶是云,眼前,也是云。旭日东升,远处的云披着一抹橙红色的朝霞,眼前的云海都是金色的,犹如金海翻涌。偶有云丝被风吹动,飘到不知远方的何处。
风华和张忱翊两个人并排坐着,都看呆了。
“子桑,你来后山是为了带我看日出?”
“日出更早,昨天下了雨才会有这样的云海,所以就带你来了。”子桑越语气里有骄傲,就像在给别人分享宝藏的孩子:看,这个宝藏很好吧?那是我的宝藏。
“哇……”
“风华,你会御剑吗?”
子桑越话一出口,张忱翊就知道他想干嘛了。
风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不会,我学艺不精嘛。”
“那我带你御剑。”
“啊?”
“你不想去云海里看看吗?”子桑越站到剑上,笑着对风华伸出了手。张忱翊也抬头看着子桑越,看着子桑越的笑,一瞬间竟有拉住子桑越的冲动。
“太好了!”风华拍了拍屁股就坐起来了:“子桑你真好!”
两个人就这么飞进了云海,消失在涌动的云浪之中。张忱翊坐在崖边,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开始思考。
子桑越的笑,风华的兴高采烈,云海里新奇的并肩而行。
“这么欣喜若狂,赤色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啊。”
眼前的景色又开始剧烈变化,云海消失,太阳落山,一切又变回了发爽山里的样子。子桑越还在熟睡,头顶还是有腐珩和秃鹫。低头一看,赤色石上多了两个字。
初遇。
张忱翊叹了口气,想着下一步去找黄色的石头。木筏顺着水一直漂,眼前的景色毫无变化。张忱翊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的石壁,
过了会儿,子桑越醒了。
“闷蛋醒了啊。”
“……嗯。”
“那个,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碰见一群瞿如鸟,它告诉我找全五个颜色的石头就能保你平安出去,咱们注意着点。”
“保我平安,那你呢?”
张忱翊愣了一下:“我没想那么多,应该能跟你一起出去吧。”
“说不准,小心一点好。你休息一下吧,我来看路。”子桑越坐起来划木筏,张忱翊却还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算了没事,我睡会,你注意点石头。”
张忱翊想说,他见到风华了。
“嗯。”
等到张忱翊睡着了,子桑越也放下了桨,任木筏往前漂。他看到张忱翊手里沾了血的赤色石,讳莫如深的笑了笑。他一抬头,头顶的秃鹫就飞走了,顿时扰人的叫声消失,给了张忱翊一个清净。而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孟落。
云锦褶裙,薄纱披肩,还有梼杌强迫他穿的那身深蓝大氅。他手中拿着生死簿,站在木筏上伸出手,唤来一群瞿如。
一个美得不可言说的人被一群人脸瞿如鸟围着,这画面实在诡异。
“小瞿如,青色石你们藏到哪儿去了呢?”
回答他的是杂乱的“瞿如”、“瞿如”。
“我知道了,去吧。”
一挥手,瞿如鸟瞬间散得干干净净,河里、石壁上骚动的往生花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青青芦苇。
孟落站了一会儿,而后转身碰了碰张忱翊的脸。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张忱翊丝毫没有察觉。
孟落靠在张忱翊怀里,心满意足在这了无生机的黄泉里翻着生死簿。
“你我有多久没有这么近了?就像这样靠着你……上一次,是三千年以前了吧。”
“你能这样在我旁边,我等了三千年。现在,也只能在你睡着的时候我才可以放肆,也只能在你醒着的时候躲在那个道士的身体里看着你……看着你对他笑……”
孟落默默无声地哭了,手中的生死簿被心不在焉地翻过,最后停在了兰阳张氏的一页。
张忱翊,丁子年十二月初六,火煞。
张忱翊名字周围是一片空白:他一个人霸占了生死簿的一页,而其他名字都挤在一起,就像熙熙攘攘的人群。
孟落很快擦干了眼泪,合上生死簿,变回子桑越,坐起来划木筏。
张忱翊心里有事,所以很快就醒了。眼前没了往生花,景色大变,山上也都是芦苇,和发爽山的不生草木矛盾,张忱翊不禁担忧。
“闷蛋,这是哪儿?”
“还是发爽山,不知道为什么景色变了。”
“啧,这么多芦苇怎么找石头啊……闷蛋,你知道五彩石是什么吗?我在书上没有看到。”
“我也不知道。”子桑越,不,孟落问:“既然只能保我,那我就不要了,你不必费力去找。”
“……不行。”
“仔细想想,你我相识不到一个月,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一个生人费力气。”
“说什么呢你,认识多久很重要吗?知不知道什么叫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你下黄泉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再说这种丧气话你试试?桨给我我划,你看着点。”
孟落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筏子上看。
前方的水越来越深了,芦苇也越来越高,石壁变得狭窄,本来宽阔的水面只剩了小道。
一只瞿如躺在芦苇里休息,见了孟落惊慌飞起,孟落不动声色直接杀了它:若是张忱翊看到瞿如,一定知道石头就在附近。但瞿如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后毙命摔进了芦苇荡里,动静还是惊动了张忱翊。
“什么声音?”
“石头掉进水里,砸到瞿如了吧。”
“瞿如?!哪儿呢瞿如?”
“飞走了。”
“啧闷蛋你怎么不把它留住,它给的我五彩石,肯定知道石头在哪儿的啊!”
“我说过不用管我,直接去奈何桥就是了。”
张忱翊骂了一句:“不可理喻。”
“刚才的芦苇好像不太对,那撮比别的都高。”张忱翊回过神,又划回了刚才瞿如死的地方。
“既然石头能砸到瞿如,说明有瞿如在附近水底。”张忱翊撸起袖子往下探了探,什么都没摸到。他放了桨,拿出匕首就要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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