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祁蒙愤怒,主要并不是气姜婆婆不让自己去见江小汀,而是愤怒她对自己能力的彻底否定。

视力不太好,时见时不见,祁蒙自小没少被姜沫瞳以及本家其他几个孩子调笑。

随便指着一片灌木告诉他这里有个好吃的灵体躲着,让他枯守一整天的事常有。姜沫瞳甚至有一次还领来一只乌云盖雪的大花猫,告诉他刚去世的祁家太奶奶正在猫身上呢,煞有其事的样子,骗得小祁蒙抱着大花猫说了一整天的想念。

虽然孩子们都没有恶意,待到成年后大家关系还是很好,因为他的缺陷,还独得了更多的宠爱,但是祁蒙又怎么能忘记一直以来在族中被当做无能异类的羞辱。

姜婆婆关心则乱,并没有想到这么简单明了的逻辑,她见祁蒙咬牙梗着脖子并不服软,愈发肯定是因为和那个瘦瘦小小的赤翼女关系非凡了。

这副硬骨头的模样,活脱脱是20年前那个倔强少年的翻版,素来沉静娴雅的她嘴唇颤动起来,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凄凄然叹了口气。

众人知道缘由,既不敢接话,也不敢吃,举桌呆坐。

姜婆婆见状,伸手抚了抚自己鬓角边散落的银丝,两眼往桌上扫了一圈,对众小辈说了句“你们吃罢,我腰疼坐不住,得回去休息休息,不用跟来”,便扶着汤伯站起来,颤巍巍的走出了房间。

祁蒙见姜婆婆不乐到讪讪退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心里忐忑后悔起来,自己骨头再硬也不必硬在这时吧,宴席上惹太姨婆这么伤心。

于是跟着汤伯姜婆婆二人走出餐厅,在幽深的长廊里默默同行。

这边席上,姜斌也站起来要去找他的宝贝女儿,出去之前他狠狠瞪了姜皓一眼。姜皓微微一笑,向着他举杯做敬酒状。

三舅舅姜岷看不下去,喝了他一声:“惹什么事!你爸要是在,肯定不放过你!”

姜皓没回话,低头只顾喝酒吃菜。

那边长廊尽头,姜婆婆到了她惯常喜欢久呆的小起居室,推门而入,满室书香。

这间小起居室三面摆着顶天立地的柚木书架,架上多是线装古书,蓝封皮,也不知存了多少年,每本都旧旧的毛毛的。

一张檀木案头摆在南边窗下,案上几卷旧时书信,一副老花镜,疏疏插了一小瓶火红的石榴花。要不是花瓶边还架了个笔记本电脑插着电源线一闪一闪,真叫人以为是名人故居之类的摆设呢。

案前配了个明式椅,添了蔺草软垫子,平日里姜婆婆就在这案上,看看古书,读读旧信,当然,也上上网。

姜婆婆绝不是那种陈腐无脑的老太太,相反,她很喜欢新东西,她的电脑里甚至还装了“炉石传说”这样新潮的卡牌游戏,算起来一定是全球最年长的玩家了。

只是,一说到族中小辈的婚姻大事,姜婆婆就摇身一变成了古时候封建大家族里的老封君,成了个坚定的血统论维护者,无论何人来劝都决不让步。

其实,早在20年前,她尚没有那么极端。

随后族中发生了一桩惨事,让姜婆婆深受刺激,之后严防死守,再也不许族中后辈与普通男女多接触了,所幸后来几年,三个孙子都顺利娶到了他族的妻,没有再添事端。

祁蒙跟进了房间,汤伯扶着姜婆婆坐在她的蔺草垫子上,然后看了祁蒙一眼,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姜婆婆仿佛还在沉思前事,望着案头的石榴花半晌不说话,祁蒙也不打搅,在背后默默侍立。

许久,姜婆婆回过神来,转过头来向祁蒙伸出手,祁蒙忙上前握住,半跪在太姨婆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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