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一直听道士说“早点早点”,叶小丁也不知道是要怎么个早法,于是过了寅时就赶忙收拾妥当到打开客栈的大门,坐在台阶上等了起来。

不想天色一点一点变得清明,周围的鸡鸣声此起彼伏,也不见道士的踪影。

叶小丁一度以为这是自己昨晚做的一个长梦,以致于今天早晨还在发癔症。

半个时辰过去了。

二楼那位靠着美色被安排上了客满楼最豪华一间客房的书生,醒的不晚,一大早就靠在窗前朝着楼下的叶小丁不怀好意的吹起了口哨。

作为礼尚往来,叶小丁也回他以一个白眼,然后狠狠的朝着地下啐了一口,就不再搭理他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一向推崇美容觉的叶莺莺出了门,据说苏家的选亲大会还有后续,虽然她不幸于初赛滑了铁卢,但这阻挡不了她亲临现场继续充当观众拿别人的失败当做一天的精神食粮。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叶大娘打着哈欠从后院走出来,就见坐在台阶上的叶小丁正用两只手撑着下巴打瞌睡,于是二话不说利落的抄起手边的笤帚就扔了过去。

笤帚把儿不偏不正的落到了叶小丁的脑袋上,叶小丁身体一个机灵跳了起来,见身旁躺在地上的笤帚,警惕的左右望望,待看到叶大娘那张跋扈的脸后,撇了撇嘴又坐回了原地。

两个时辰过去了。

客满楼来了一位客人,待了片刻就又离开了,坐在柜台后面的叶大娘开始打起了呼噜,远远的,就能看到只有一个头出现在柜台上,不住的摇晃,上上下下,打水一样。

两个半时辰过去了。

坐在台阶上的叶小丁再次打起了瞌睡。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着,不断地往深渊走去,深渊是团黑乎乎的东西,里面像是被雾填满了,潮湿又朦胧。

隐约的,叶小丁感觉深渊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深深的凝望着自己。她茫然的后退,前进,脚下的路都是一片虚无。

叶小丁只感觉到一阵绝望的窒息感,等她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炽热阳光下抽象的远方巷道,叶大娘的呼噜声响在耳畔还能似有似无的听到。

她竟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地的错觉。

“终于醒了。”一个声音从自己身旁传来。

只见胡不归正蹲在台阶上弯着腰不知在看些什么,叶小丁定了定神,也起身凑过去看。

原来是台阶缝隙里生了几个孔洞,几只蚂蚁正从孔洞中进进出出。

叶小丁见这道士看的津津有味的,忘记了他让自己足足等了三个时辰的恶行,好奇的问道:“看什么呢。”

“看这蚂蚁搬完家,旁边贪睡的邻居能不能醒。”胡不归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叶小丁也站起身来,看了眼脚下的蚂蚁,又看了眼柜台前睡得正香的叶大娘,才明白过来,敢情道士在说自己。

胡不归说罢朝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的走着,叶小丁连忙跟上,道:“喂,贪睡的是你吧,你要是昨天就告诉我你会懒床懒到中午,那我就不那么早起来了。”

“我只知道在我准备出发的时候,小丁你正睡得正香,让我白白的多等了半个时辰。”

这话让叶小丁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她走在后面,摆摆手,自我抚慰道:“算了,跟这厮讲理是讲不过了。”

想到这里,也就懒得再讲话,更懒得搭理那道士了。

午后,凉城郊外紫竹林。

一阵清风略过,吹拂着竹身轻摆,竹叶沙沙响动。而在这互相交错的绿竹间,一个单薄的背影临风而立,风撩动着她的发梢,翩翩而舞。远远望去,遗世独立。

“是她吗?”叶小丁抢过胡不归手里的榜文仔细端详许久,经他提醒才知,自己不慎拿反了。

“看来是了,”胡不归扯过榜文仔细折好收起,起步朝着那背影走去。

叶小丁向胡不归的背影投去了一个不知是今天第几次的白眼,这才不情愿的跟在身后。

“你们迟到了。”还没走近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微沙哑,给人以冰冷的距离感。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面上坦荡,心虚难免。只见胡不归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榜文展开,道:“榜上说要帮你杀一个人,杀人而已,三天的期限于我来讲绰绰有余。”

叶小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她不识字,不想这榜文上的任务如此没有底线,连杀人的买卖也敢写在明面上,可恨自己目不识丁,不然不论给她几个胆子几个铜板她也断不会揭了这榜文的。

“你个赏金人好生自大,让你杀的人是谁有何本事你都不知,就有如此自信能轻易完成?”

“只要你杀心坚定,在下已经揭了这榜包揽了这瓷器活,自然就有这金刚钻的。”

“那好,既然你已胸有成竹,我也就姑且相信你,这画像给你,上面绘制的男人就是我要你杀的人。”

说着女人已经转身扔给了胡不归一块叠的方正的手帕,胡不归轻易接住又展开,就见上面是描绘的正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那男人剑眉星目一脸刚正凛然,看起来并非等闲之辈;而转过头来的女子,五官俏丽,虽紧抿着嘴唇,仍有年轻女子的可爱之气,只见她一身洁白长衫裙角浮动,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柄处挂着红线编制的长流苏也在随风轻摆,遥遥望去,此情此景,仿佛见了仙人一般。

胡不归收好这画像,问道:“画上男子的踪迹你可知道。”

女子低头黯然片刻才抬起头来说道:“明日在此,我引他过来,你们看准时机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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