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振翅,黄鹂鸣啼。午后阳光暖洋洋地洒在眼皮上。照得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露出睡袍的双手勾起浅蓝色的羽绒被,脑袋往避光的枕头里钻。迷迷糊糊间,有人从身上扯住了他的手,一把将被子拉下来。

眼前一亮,又暗了。钟一鸣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男人的呼吸在鼻尖前加重,嘴唇贴着嘴唇渡来一口冰凉凉的液体。

“噗!”

他终于惊醒过来,猛地推开来人。食指向嘴边来路不明的液体一抹,黏糊一手的白色液体……

“宋未!”

对方正赤裸着精壮的上半生,带着一脸阳光大男孩的无辜。同居一年来,他的抗议从来没有效果,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男生,却有着当地男性普遍近一米九的身高和健壮的体格。

以及,这种美国式过于开放的相处模式。

“我们中国人不亲别人。”

“嘿,那为什么不喝下去。”

“……”说也是白说,钟一鸣摆摆手,一边站起来,一边往床头柜抽了几张面纸,仔仔细细地擦掉唇角指尖残留的冰牛奶。走进卫生间锁上门。

磨砂玻璃门啪地一声在宋未面前一厘米处关上,差点夹到他下半身关键部位。吓得这大男生不自觉地抖了抖。隔着水声,钟一鸣带着笑吼道:“我们中国人也不会跟着别人进卫生间!”

“行吧,美国人也不会!”宋未好笑,对着门回喊道,“你给我快点,还有一个小时演出就要开始了。我可不想带着一个穿T恤拖鞋的鸡窝头进礼堂。”

咕噜几声,钟一鸣吐出一口漱口水:“你是在说不想带马克扎克伯格去吗?”

“滚你的。”男人的脚步从卫生间外走远,“我给你打包牛奶土司,行么。”

“都行,谢谢我的媳妇。”

不知是走远了没听见,还是懒得回答,宋未没有怼回来。无聊的对话戛然而止。就好像爆竹响了一声却等不到第二声,钟一鸣有些悻悻的。

二十五岁,单身,与学校中亚裔学弟同租一间六楼公寓,几天熬夜就在脸上留下鲜明的痕迹。镜中的这张面孔,刚擦过,有些苍白泛红,下眼睑赫然挂着深深的青色,上眼皮还是肿的。本就平淡的亚洲五官简直疲倦得带有土味了。相比之下,宋未年轻,中美混血,天生一头深褐色卷发和深邃的五官,正像他常常用学了半吊子的中文自称是“肤白貌美大长腿”。除了性别,倒是一点没错。

啪啪。钟一鸣往凌乱的头发上沾水,用力往下压了压,顺便打飞自己奇怪的思绪。不过是被亲醒过来的画面太过刺激,让他脑海里描绘着宋未的脸又一次生出奇怪的感情。

“还在里面?你是个女人吗?”卫生间门被外面的人不耐烦地拍了拍。钟一鸣自知理亏,赶紧开门出来,径直走到衣柜前。

约好了今天下午两点去学校礼堂听钢琴演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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