蹚着冰冷的河水,虽然不至于刺骨,但寒意从双脚涌来,仍然让人吃不消。

邹丁一步一个脚印,在淤泥和鹅卵石中寻找着出城的通路。黑灯瞎火,抬头也不见月亮星辰。布满了乌云的天空,还在打着春雷。

看来,清明节前的雨季并没有结束。

王安柔在前面探路,浑身湿透了的身上被粗布衣料紧紧地包裹着,泛白的脸上看不到血色,鲜血她他的袖子里渗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翻着波浪的河面上。

杨双睁了睁眼,发现自己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被邹丁扛在了肩膀上,他挪动了一下,然后感觉肋下一阵剧痛。

“嘶”他咬着牙齿使劲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但这一声呻吟引来了邹丁的不满。

“老实呆着,别乱动,我肩膀也被枪子儿打穿了!”

杨双喘匀了气息,吸了吸鼻子,“你换个肩膀扛我行不行?”

“我倒是想,可我一个肩膀扛不动两个人!”邹丁白了一眼杨双,呶了呶嘴,杨双仔细分辨,原来邹丁的另一个肩膀上,还扛着不省人事的赵正明。

他就这么一个肩膀扛着一个昏迷的家伙,在黑夜里顺着黑流,逃向城外。

这是一头驴,毛驴子。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挖了四天四夜的地道,然后被人打了一枪,挨了十几颗手榴弹,最后还能扛着两个人,徒步在大街的阴影中、没有路的河滩上步行了十多里路。

相比之下,杨双就显得孱弱了许多。赵先觉一枪打在了他的肋下,子弹擦着他的肋骨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挣扎着跳进了粪坑里,在里面扒拉了半天,顶着爆炸的手榴弹和坍塌的茅厕,找到了被他和邹丁挖穿的地道出口,两人在米田共的包围之中,杀出了一条带着特殊味道的血路。

然后他便晕了过去。

四人赶在了日本人和赵先觉的前面,准备逃出生天。

他们是幸运的,城里的日军大部队和侦缉队还在山上城军统的残余人员。赵先觉打电话给谭长龙,让他们警察所立刻封锁城内交通。结果谭长龙还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相反,他对赵先觉打他“耳光”的事情仍旧怀恨在心,寻思着你这是求我呢,还是命令我呢?你赵先觉越急,我谭长龙就越慢!

等穿着黑色制服的狗腿子们懒懒散散地从各大烟花曼柳之地晃着腰带,迈着四方步集合的时候,邹丁背着杨双和赵正明已经从河边跨过了城墙、游过了护城河。

杨双醒了之后再想晕都晕不过去了,邹丁的肩膀又硬又硌人,震着他的伤口让他呲牙咧嘴地疼。脑袋里的一根筋随着邹丁的脚步颠簸,也跟着一抽一抽。他没想到只是挨了这一枪,就感觉快要归位。

“我们现在去哪?”

王安柔回过头来,问杨双。

杨双憋红了一张脸,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掀了掀嘴皮子,“往东,去大湖边,或者往东北,去山上。我和赵弄说好了,他应该就在其中一个位置。我知道的!”

邹丁突然道:“那蓝胭脂呢?”

杨双愣了愣神,这个女人估计是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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