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传江大将军骁勇善战,杀伐果敢,吴某却认为,将军这一双火眼金睛洞察秋毫才是名不虚传,这多出的一人,不巧,是吴某的随侍,”吴念从另一间屋子推门而出,“惊扰了圣驾,还不速速退下?” “乡野小辈,未曾见过世面,还请帝皇和将军不要见怪。” 接收到吴念的信号,尉迟暖弓着身子,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好险。 尉迟暖一路轻功,直到过了河,又跨过一座桥,她觉得安全了才停下脚步,心有余悸地转头向后看了看,尉迟暖按上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若是没有吴念的突然出现,今夜她怕是要暴露。 平复心情之后,尉迟暖这才又动身,往他们夜宿的客栈赶去。 屋内亮着烛火,阿元一直在候着,瞧见尉迟暖安然无恙的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揭下脸上的面具,“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这几日我们都辛苦些,为保万无一失,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一定要再三小心谨慎。” “明白。” 一夜无事,江家女眷们起了个大早,匆匆用了早膳后,便登了船,继续赶路。 自昨夜得知江家要于她不利的消息,尉迟暖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一路上都十分警惕,她清点了随身携带的蛊物,想着如何将蛊物的效用发挥到最大,以争取脱身的时间。 “暖暖?” 尉迟暖回过神,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江老夫人神色严肃的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回话,“奶奶,方才您叫我?” “昨夜休息的不好吗?一大早便如此心不在焉,待会儿下午做法事,可不许这般。”言语间透着不怒自威,老太太的态度并不友善。 “是,孙媳一定注意。”尉迟暖服着软,眼光略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将尉迟捷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看在眼底,嗤笑着她的愚蠢。 半日的船程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位道长早早迎接在门口,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厢房。 “各位女施主请在此沐浴更衣,斋饭稍后送到,法事将由两个时辰后开始,这几日,还请各位施主全力配合安排。”一位道姑在将她们安置好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尉迟暖环视四周,这道观外观瞧起来不起眼,可是内里,说不上奢华,倒也是应有尽有。 “暖暖,别愣着,奶奶在看你呢。”江玉如顺着老夫人的眼神瞧见正在四处张望的尉迟暖,缓步走到她身边,小声提示道。 点了点头,尉迟暖拿了青色的麻衣,撩开幕帘,更衣去了。 这池子里放了很多草药,尉迟暖还瞧见这石壁上绘制了许多看不明白的符咒,沿着池边坐好,任凭池水漫过肩头,所有人都盘着腿,闭着眼睛,按照道姑交代的,心无杂念,只是聆听屋外越来越大声的诵经吟唱声。 尉迟暖的感觉很不好—— 虽然她师承医蛊一脉,但蛊物这东西自古以来便是邪性,她身体里的本命蛊在这可以营造的环境里,躁动不安着,尉迟暖有些坐立不安,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天门的心法,最后索性咬破舌尖,用舌尖血暂时封住了快要控制不住的本命蛊。 长吁一口气,尉迟暖一直绷紧的弦随着本命蛊的安静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她面色坨红,满头大汗,就连坐在身边的江玉如都出言关心她是否不适,尉迟暖摇摇头,不期然和大夫人瞧过来的眼神撞上,心下一紧。 “前殿已经准备就绪,请各位施主换上法衣。”屋外又响起方才那个道姑的声音,言毕,江老夫人带头站起身,在大夫人和江玉颜的搀扶下,迈出池子。 尉迟暖只是扫过一眼,突然顿住,而后再看回去,老夫人动作间从脖颈处划出一枚吊坠,那圆形的吊坠上面是交缠的一黑一金的蟒蛇,这不正是她在祠堂假山密道里发现的那处机关吗? “你跟着我做什么?”老夫人抬眼,看向亦步亦趋跟着自己进入幕帘后的尉迟暖。 “孙媳来服侍奶奶更衣,还希望奶奶不要嫌弃我碍手碍脚的。”尉迟暖笑的娇憨,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着违心的话语。 “奶奶,她……”江玉颜正欲阻止,却见老夫人摆了摆手。 “进来吧。” 尉迟暖应了一声,跟在老夫人后面,近距离地看清了那吊坠的模样,就是她要找的那个。 压着心底的激动,尉迟暖帮老夫人换好了衣服,而后草草给自己收拾了一下,便随着众人去了大殿,在软垫上坐好,尉迟暖的目光始终落在老夫人的后背,琢磨着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那吊坠弄出来。 法事持续到了半夜,等结束后,道长为他们每人安排了一间厢房,并嘱咐剩下的七日,每个人都必须呆着厢房中不得外出,会有道姑送来符文裱书,除了抄经打坐,还需要在不同的时辰配以不同的仪式。 真是天助我也。 尉迟暖回到屋子后,按照印象手绘了那吊坠的模样,而后交给阿元,阿元用族中秘法,将其变成实物,尉迟暖拿着东西,守在老夫人的门外,准备来一个偷梁换柱。 等到里面鼾声响起,她抹黑悄悄进屋,在老夫人的床前捏了一个昏睡手诀,确认无误后,将东西拿到手。 “你一个人留在此处定要小心,此番江家派了杀手要取我性命,一定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尉迟暖准备连夜赶回南陵都城,趁着江府此时戒备不严,她正好有空探一探那江府的秘密。 “请公主放心,阿元会按照公主的指示,在三日后找个法子名正言顺地失踪,届时再去南陵都城与公主汇合。”有蛊物傍身,再顶尖的杀手也近不了阿元的身,对这一点,阿元还是极有自信。 “交给你了。”尉迟暖点点头,换了一身轻装,在熄灯后,悄悄溜了出去。 落在墙头之前,尉迟暖眼尖瞧见江玉朗正鬼鬼祟祟往尉迟捷住着的屋子里吹着东西,而后打开门,鬼鬼祟祟移步进去,再将门小心掩上。 收回目光,尉迟暖将脸蒙上,一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道观外的树林里走出两道身影,是江玉霖和慕青,两人对着尉迟暖消失的方向站着。 “果不其然,今夜出现在那驿站的人,就是这北疆公主本尊,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与南陵首富吴念也有交情,今夜若不是卖那吴念一个面子,我倒要瞧瞧,堂堂公主被抓一个正着,她要如何解释。” “将军一早便知道那黑衣人是公主?” “不知道,刚刚才确定。”所以江玉霖才一路追了过来,瞧见这人进了道观,再看到她使出的轻功有着天门传承的影子,自然一目了然。 “我本想着江家让你留在此保护那公主,但眼下看来,倒是不需要了,这样吧,你跟过去,瞧一瞧她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同以前一样,一路留下暗号,待我这边事情处理完,就去同你汇合。” 慕青领命,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江玉霖双手负在身后,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站着,等此间事了,他或许得找个时间,好好同他那位新过门的妻子聊一聊了。 日夜兼程,尉迟暖几乎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便到达南陵城,慕青自诩轻功极佳,可是这一路追随尉迟暖,倒是让他对天门的轻功有了新的认知,为了不让尉迟暖发现,他特地与她保持了十分远的距离,远到只能远远瞧见身影,连面容也看不清。 他跟着尉迟暖一路来到江府,看着她一路奔向祠堂,绕过暗门,再来到慕青也不曾涉足的后院,站在假山面前,慕青犹豫了片刻,留下记号,跟着走了进去。 尉迟暖将从老夫人身上取下的吊坠放在那机关处,紧闭的两扇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尉迟暖抬步走了进去。 这暗道似乎是通往地下,尉迟暖顺着往下走,这甬道及其漫长,她随手从墙壁上取了一支火把用以照明,就着光亮,尉迟暖摸索着一步步往下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尉迟暖喘着气靠着墙休息片刻,却在不经意间摸到一节木块,弯腰捡起,这才发现这不正是她方才取火把时,随手扔下的木屑。 所以她走了这么久,都只是在原地绕路?深呼吸一口气,尉迟暖从怀中摸出一支小竹筒,打开盖子,一只拇指大小带着荧光的虫子飞了出来,绕着尉迟暖转了三圈。 跟着引路蛊往前走着,尉迟暖丢掉了手中的火把,这迷魂阵最是会迷惑人的眼睛,因为视觉上的干扰,反而会让人迷失其中原地踏步。 这让尉迟暖越发笃定了这密道深处有古怪。 看着别在腰间的沙漏,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似乎已经走到了地下的深处,再看着引路蛊翅膀上的荧光越来越弱,尉迟暖明显感觉到她身体里的本命蛊开始兴奋起来,所以这下面有大东西? 随着本命蛊传递给她越来越强烈的情绪,尉迟暖压着自己的心脉控制着气息,站在一扇大门前。 将尉迟暖带到此处,那引路蛊消耗完最后一点光亮,在空中化成粉末飘进墙壁上的烛台里,视线瞬间清明起来。 尉迟暖瞧着那紧闭的两扇大门,上面繁复古老的花纹,正是他们北疆一族的图腾,她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而后虔诚俯身,对着这图腾行着古老的仪式。 磕完最后一个头,两扇沉重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尉迟暖起身,抬步走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这处极大的空间几乎完全复刻了他们北疆蛊族的祭坛,而陌生,则是这里营造出的气场不似那般灵动,因为太过刻意,倒是显得处处狭隘桎梏,让人浑身不舒服。 西北角有一道矮门,穿过去,又是一方天地,在满地骸骨之之间,最显眼的便是正中的冰棺,像是感受到危险似的,尉迟暖的本命蛊化成实体萦绕在她周围,保护着她。 快步走上前,那冰棺中躺着的,俨然是已经去世一个多月的江老太爷! 本命蛊绕着冰棺转了一圈,而后落在尉迟暖的肩头,“情蛊?原来如此!!” 随着尉迟暖的轻呼出声,外间传来轰隆隆大门关上的声音,提着佩剑,一路小跑出去,大声喝道,“是何人!” 尉迟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她曾以为那江府的大夫人是这幕后黑手,却不曾想,另有其人。 “太夫人,请出来吧,事已至此,您也无需再遮掩躲藏。”将她嫁进江家后遇到的种种串联起来,一切便清晰明了了起来。 蛊族一脉的人,尤其是黑蛊一脉,至今都还延续着传女不传男,传媳不传子的传统,结合江家的情况,大夫人出身于太医世家,蛊族人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一向都会偏好医女,这便能解释为何大夫人出身不高,姿色也平平,却能坐稳江家正妻之位,这背后一定同江老夫人的支持离不开关系。 而江玉颜作为嫡长女,也一定对蛊术有所涉猎。 “不愧是唐老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么快便能查到此处,不过终究还是个嫩娃娃,你以为断了我在东城的续命之地,我就没有办法了吗?”拄着权杖,江老夫人走到尉迟暖面前,面若鬼相。 “您已经强留老爷子太久了,不仅影响您自己的命数,很快连后人的子嗣都要一并赔上,我就不信您不明白这其中道理。”尉迟暖挥手,挡下向她袭来的蛊物,一股熟悉的气味传来,“当年您为了一己之私,害了无数人的性命,这血咒蛊,您自己也该尝尝其中滋味。” 这个味道,从她出生至今,伴随着她十几个年头,族长和外公都同她说过,她的母妃,便是中了这血咒蛊,最后不治身亡。 尉迟暖是幸运的,与她同胞的弟弟在母胎中替她吸收了所有的蛊毒,在出生时,她是健康的,不仅如此,因为在胎中与蛊毒共存的缘故,百毒百蛊不侵,而她的弟弟,一出生便全身青黑,蛊毒深种,是外公和族长启用了族中密法,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可是蛊毒未解,弟弟始终不能同正常人一般生活,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每三个月的一次换血,更是看的尉迟暖心疼,她发誓,一定要找到那种蛊之人,取一碗心头血,为弟弟解蛊。 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尉迟暖心口的仇恨之火烧的越发旺盛,对着江老夫人的攻势也越发干脆凌厉,几乎是招招致命。 江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但终究内力深厚蛊术高明,一时间两人打的不分上下。 等到慕青闯进这地宫的时候,便瞧见这两道上下翻飞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还瞧见两人身上都笼罩着一股黑气,只一眼,便觉得头晕眼花。 “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来不及去考虑为何江玉霖身边的随侍会出现在这里,尉迟暖瞅准时机,使了暗器,连同本命蛊一起将江老夫人反手按倒在地面上。 慕青闻言上前,替尉迟暖按住江老夫人,他低头瞧见头发花白熟悉的面孔,再抬头,更是一怔,“这……” 这是什么情况?老夫人和少夫人怎么动手打起来了,还有这少夫人,怎么同将军画像上的那名女子长得如此相像? “给我按好了!”拔出匕首,尉迟暖取了几粒虫卵放进竹筒里,而后对着老夫人的心口,一刀捅了进去。 用血将竹筒装满,尉迟暖将盖子盖好,重新别在腰间,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太夫人,脱下外套撕成布条,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绑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尉迟暖跑到方才进入的地方,才发现已经被封死。 “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机关?”这里的阵法是完全复刻了北疆的,北疆祭坛的大门便是如此,若是碰了机关,一定会从外面锁死,直到下一个族人开启前,都不会再打开。 “我好像是踩到了一个烛台。”见眼光看向别处,慕青的眼光突然顿住,而后脸色惨白,指着尉迟暖的身后,“那是什么?!” 顺着慕青的手指看过去,尉迟暖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被她绑住的江老夫人,此时的她双目赤红,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尖锐嘶哑的声音在这空间里回荡,“我要你留在这里给我们陪葬。” “做梦!”眼见着江老太爷从冰棺里站起身,身上的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尉迟暖暗道不好,她虽然擅长用蛊,可是并不擅长对付这玩意儿。 “快,跟在我后面。” 慕青瞧见尉迟暖放出一只似鱼又似蛇的东西,那东西一碰到地就飞快的长大,而后一头撞向墙壁,砸出一个大洞,“跟紧点。” 尘土飞扬,慕青紧跟在尉迟暖的身后,两人跟着那在前方开路的动物,飞快地逃命,路途中不知道被掉下的土块砸着摔倒了多少次,终于见着了光亮,慕青将体力已然体力透支落在后面的尉迟暖生拉硬拽,从土堆中扯了出来。 一阵猛咳,直到嘴角沁出了血丝,才慢慢停下。 慕青看着面前的女子,在阳光下,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人儿便是将军一直在寻找的,他一定要立刻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将军,一边想着,一边向天空发出了他们军中常用的信号,相信将军很快便能收到消息,而后赶来。 “夫人感觉好些了吗?” “你怎么会出现在下面?” 两人异口同声,尉迟暖看着慕青,在等他的回答。 “是将军,将军不放心夫人,便让我在远处守着,万一夫人有难,慕青好及时出手相助。”看到尉迟暖一脸的怀疑之色,慕青又道,“在客栈的那一夜属下同将军一起尾随公主到了道观,那个时候将军便猜测那黑衣人是夫人您,而后瞧见夫人离开,将军担心有人会对夫人不利,便让属下一路跟了回来,还请夫人恕罪。” “罢了,你……”话卡在喉头还未说出,尉迟暖便感到身后有一只大手掐在她的脖颈处将她提了起来,慕青正欲上前从那人手里夺回尉迟暖,却见一记匕首,直直穿过他的肩背,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钉在地面上。 “夫人……”慕青着急了,瞧见那长着一身白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从他们方才逃出的土堆里站了出来,他身边站着的,俨然是刚刚被绑死的江老夫人。 尉迟暖被提起来,双手握着紧箍在她脖子上的手,摸到一手毛发,只得道一声糟糕。 天色此时也灰暗了下来,双脚离地,尉迟暖没有半点回击之力,瞧见已然将自己生祭给蛊物成了活死人蛊人的江老夫人,她走到自己前面,那尖刻的声音搔刮着尉迟暖的耳膜,“眼下只缺你这一味药引子,我和老头子便能永远相守在一起,你知道为了用情蛊将他留在身边,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要日日忍受蛊物的反噬,我同他的命运早早联系在了一起,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允许他离开我身边,连生死也不行!” “这世上能拥有人形本命蛊的人寥寥无几,你的血肉,比千百个孩子还要来的滋补,你瞪我啊,再恨一些,只有你恨的紧了,你这血肉,于我们才是大补。” “没错,你的母亲是中了我的血咒蛊,无药可解,无药可救,若是她放弃你,可能还能活的久一些,要怪,就怪你,明知道生下你之后就会立刻殒命,她还要生下你这个孽障!” “为了江家,为了完成老爷的梦想,我给皇族里所有的女人都下了蛊,她们终身都无法受孕,所以帝皇无他法,只能将女儿嫁给楼儿,这江山,终于如老爷的愿望,可以冠上我江家之姓,可是为何你要出现,你的出现,将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越说越气,江老夫人抬手就给了尉迟暖左右两个耳光,下手极重,两侧脸颊瞬间高高肿起,还飚出了鼻血。 “不仅你,还有你的本命蛊,我都一并收下了。”虚空一抓,尉迟暖瞧见自己的本命蛊被拎着脖子,她试着召唤,想要让本命蛊回到她的身体里沉睡,奈何她怎么做,都没有半点效用。 “从你去道观沐浴净身开始,便走入了我的圈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连本命蛊也无法召唤了?不愧是唐老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这一路,你都不负众望的一脚一个,踩入我提前设下的陷阱,从不曾让我失望半分,你说,这人形本命蛊若是眼睁睁瞧着我如何虐杀它的主人,会不会被炼化成婴祖?届时婴祖出世,抵得过天下万千的小鬼,到时候你们尉迟家的江山改姓江,更是指日可待。” 对着尉迟暖说话的江老夫人没有注意到身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的慕青拔出肩头的匕首,从江老夫人的背后,狠狠地插。进她的后心。 木然的转过身,江老夫人这才注意到慕青,一掌出去,慕青撞在山石上,抽搐了几下,昏死了过去,“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就在江老夫人分神的间隙,尉迟暖撑着最后一口气,咬破舌尖,抵着上颚,屏住呼吸,回忆着师父曾经凌空画符的手势,而后提起最后一股真气,向后一踢,趁着那掐着脖子的大手微微松开的间隙,逃开了桎梏,在地下翻滚了几圈,躲避着江老夫人的攻击。 “你过来,你再往后走,我现在就毁了它,你信不信!!”江老夫人看到尉迟暖站在悬崖边,举起手中的本命蛊,威胁着。 “师父曾经说过,我们北疆蛊族,即便是死,也不要给这世间,给别人带去麻烦和祸患,你觉得我会留下它让你炼化成危害世间的婴祖吗?做梦。”展开双臂,尉迟暖向后倒去,脸上带着心甘情愿的微笑看着江老夫人手上不再暴戾,慢慢平和下来的本命蛊,心中默念召唤着。 “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逃脱了吗?”在尉迟暖落下的瞬间,江老夫人拉着老太爷,随她一起落下了悬崖。 ======= 两日后—— 江玉霖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只瞧见在悬崖边昏死过去的慕青,随性的大夫立刻上前诊治,随后摇摇头,“外伤倒是无大碍,内伤太重,先抬回去再说。” 缓缓睁开眼睛,慕青看着江玉霖,指着悬崖下,“她……她……在……这……这……里,将军……要……要……找……的……人,快……快去……” 撑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说完,慕青抬起的手垂下,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直觉。 江玉霖蹙起眉头,看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已然失控的一个男人。 “你是何人,快同我一道下山崖,暖暖有生命危险,我们必须立刻马上找到她。”夏侯眠,展宁还有夏侯暖三人自小一同长大,他们三人分别有一只蛊虫,可以互通心意,在其中一方有危险的时候,另外两只蛊虫会有感应,上一次展宁外出执行任务快死的时候,也是这蛊虫,让他们及时赶到,及时扭转了局面。 夏侯眠一直瞧着他掌心的蛊虫,不同于上一次的反应,那蛊虫不住地在原地打转,暴躁的安抚不住,若不是对方的蛊虫处于极大的危险中,蛊虫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在下的江玉霖,是暖暖的夫君,我这就同你一道下这悬崖寻人。”这悬崖边一片狼藉,处处都是血迹,江玉霖右眼的眼皮跳的厉害,能让慕青伤成这样,想必那尉迟暖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很有可能,危在旦夕,性命难保。 这北疆公主若是今日命丧于此,北疆和南陵,少不得要有一番交战,想到此,江玉霖的眉头蹙的更紧,“给我把绳子拿过来。” 江玉霖和夏侯眠两人率先绑着绳子下了悬崖,夏侯眠轻触岩石上的斑斑血迹,语气里是着急,更是心疼,“我们暖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伤,所有人谁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你宠着护着,她何时受过这般罪!” 男儿有泪不轻弹,夏侯眠瞧着掌心中已经不动如同死过去一般的蛊虫,终于流下了眼泪,他急的快要发疯,仿佛昨日里暖暖还在同他撒娇耍泼,这让他如何接受再一次见面,暖暖可能要同他阴阳相隔的现实。 “节哀。”江玉霖低敛着眉眼,从悬崖上往下,这岩石上的血迹多的让他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流了这么多的血,这性命堪忧,想到此,江玉霖也不甚唏嘘,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他只觉得可惜,一趟南陵之行,居然如此就丢了性命。 终于到了崖底,远远的,便瞧见不远处躺在血泊里的人儿,夏侯眠几乎要站不住,流了这么多血,他的暖暖得多疼啊,他哭嚎了一声,扑上前去。 江玉霖紧跟在后面,待看清那血泊中人儿的面容,心脏在那瞬间仿佛停止跳动,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了心脏,那冷意和痛意自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终于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平静自如,征战沙场多年,江玉霖第一次怕了,控制不住的双腿打颤,噗通一声失态地坐倒在地上,他站不起来,只得用双手一步一步向那人儿爬过去,眼神再也离不开那双目阖闭的人儿,无法置信,“不……” 不会是她,怎么可以是她,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们相逢的画面,可是绝对不是现在这般,她满身是血,生死未卜地倒在自己眼前,没有半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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