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糖趴着睡着了。

她睡觉睡得沉,不太醒,反应出奇得慢。

中途似有人说:“换到这边来,我胳膊麻了。”

她迷迷糊糊回“嗯”,有人抽出胳膊从她身上翻过去,又把她重新搂入臂弯。

等她睁开眼,瞪着墙顶,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艾方耀拍拍她的脸,“糖蛋儿,醒了?”

屋里的暖气很足。

许多糖扒着他的胳膊,睡得格外香甜,醒过来的时候,脸颊贴在他的肩胛骨上,隔着薄薄的衣服,她能感觉他的体温。

感觉……很不错。

许多糖舔了舔嘴唇,揉揉眼睛,起身。

这是艾方耀的家。

难得——她没有发脾气。

艾方耀也跟着坐起,看了她一眼,了然似的勾了勾唇,嘴角带出一缕淡淡的笑意。

许多糖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她很挫败,刚刚应该做点什么表达她的不愿才对,可是错过了当下那几秒,再生气倒显得多余和别有意味。

她微微别过头去,“几点了?”

“十点一刻。顾筝姐吃了点东西已经休息了,厨房还有点鲜虾馄饨,一起?”

“好……”

她的肚子真的饿了。

顾筝的心情不好,许多糖很能理解,换做是她,她都做不到顾筝那样,至少人前顾筝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还愿意把手交给许多洋,一起面对。

要知道,自己受苦受累坚持着是一种勇气,愿意拖累自己所爱的人,让他为自己遮风挡雨,相信他,更是一种莫大的勇气。

平常人总是自以为是,遭遇灾难时把爱的人往外推,是一种保护和放手,殊不知这是一种极端自私的表现,信任和依附很多时候才是身边人最想要的。

顾筝的老家在离禹城一千多公里的一个小村子,父母都是农民,家里三个孩子,大女儿容貌不出挑,中途辍学早早嫁了邻村的一个庄稼汉。

二女儿也就是顾筝,从小模样好,初中毕业后又上卫校,父母背着她和县城的一个高姓老板签了“卖身契”。

顾筝卫校的学费和生活费由这个高老板出,毕业后,高老板托关系把顾筝安排到县人民医院。

条件是顾筝毕业后立刻和高老板的儿子结婚。

顾筝卫校期间,父母骗她说,家里跟人合伙做生意,赚了些钱,所以生活费给得足,顾筝没多想,以为父母突然对她大方,是为了补偿她。

顾筝是超生,父母为了生弟弟,她从小寄养在外婆家,十几岁才被接回家生活。从小无父母关爱,甚至被同龄人欺负,被父母打骂更是正常。

唯一的弟弟在她上学期间,一直要顾筝给她买各种超额消费的东西。

顾筝觉得钱反正是家里给的,自己省着点花不完,给弟弟花也没什么。

她的父母觉得这钱不用才白不用,也认为理所应当。

她的父母依旧摆脱不了包办婚姻和嫁女儿换利益的思想,以后指着顾筝为尚在读初中的小弟出钱出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软的硬的,都是要顾筝就范的。

当她毕业后,高老板带着他残疾儿子出现,一纸契约和汇款单摆到她面前。

那个瘸腿男人,脸上的横肉不断抖动,上前来拉她的手,她恶心地想吐,但她忍住了,面上不动声色,只说一切听长辈的。

夜里,她悄悄翻墙头,三轮车、汽车、火车,一路辗转,来到禹城。

她一次来禹城,只知道她有一个表姨嫁到这里,电话号码不知道,仅凭一个模糊的地址找来,就到了许多洋所在的炸鸡店,原来她的表姨一家早就新买了房子搬走了。

经过许多洋,她才联络上她的表姨。

也幸好,她表姨是个开明的人,认为顾筝的父母简直愚昧无知,只说让她放心留下,还替她保密。

顾筝留在禹城,一呆就是两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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