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婵快速膝行上前。华阳太后抬眸钉了她一眼。张婵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那威严的目光像要把自己穿透。

可再次开口时,她却已然镇静下来:“当时,**姐一个人在打水,忽然之间脸色一变,到草丛边呕吐。奴婢以为她是水土不服,便主动提出送一些家乡土给她泡水喝,她很犹豫,但还是同意了,让我私下交给她。”

“家乡土?”华阳太后对此似乎颇有兴趣。

张婵心中一动,抬眼望着她道:“启禀祖太后,是奴婢离家时兄长所赠,告诫奴婢不要忘记故土。”

丽妃终于挑出了错处,冷笑道:“你是秦国的家人子,当着祖太后和本宫的面,口口声声思念故国,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挑衅吗?”

张婵打量华阳太后毫无怒意,放心答道:“启禀祖太后,回禀丽妃娘娘,奴婢所说的故土,是奴婢的家乡颍川郡。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狐死首丘乃是人之常情。”

不卑不亢,刚柔并济。丽妃一时也接不上话。华阳太后击掌笑道:“好一个人之常情。”又转头对丽妃道:“丽妃,是不是哀家耳朵不好,这丫头哪句话提到旧国了?”

张婵松一口气,阴阳家的情报果然从不坑人,秦庄襄王当年在赵国做了多年质子,后来得到吕不韦帮助归秦,为了讨华阳太后欢心换上楚国服饰前来拜见,华阳太后大悦,当场认他为养子,次日就确立为王储。

身为秦国太子妃,她会如此明显地表露出自己对于故国的偏爱,一个羁恋故国的人,她相信太后也会理解别人对故国的羁恋。

丽妃压下一口气,讪讪道:“太后明察,大概是臣妾听错了。”

张婵心里偷笑:要不是情报周全,提前摸透了祖太后和丽妃的性子,她还真不敢在话里留下这个漏子,让丽妃吃哑巴亏。

张婵叩了个头,看向华阳太后的目光尊敬而感激:“祖太后胸襟坦荡,光风霁月,奴婢多谢祖太后。”

华阳太后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了些:“你接着说吧。”

张婵说道:“这件事不止奴婢一人在场,和奴婢一起工作的家人子沈玲可以作证。”

得到沈玲作证后,张婵接着说道:“次日早晨,也就是江氏坠楼之日,奴婢请求同居的杨欢帮忙引开周围人,把家乡土交给了江氏。这件事杨欢可以作证。”

尽管张婵在心术方面是罕见的天才,但毕竟限于阅历不足,年纪尚小,她还没有意这种流畅从容本身就是一种暴露。

丽妃再次发难:“大胆,你难道不知道宫里禁止家人子私相授受吗?”

张婵毫不畏惧:“回禀丽妃娘娘,奴婢没有私相授受。”

丽妃正欲发作,张婵从容说道:“因为来自颍川郡的家人子或多或少都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奴婢曾向吴嬷嬷建议分发草药。得到自行分发家乡土的许可。”

吴嬷嬷想起这件事。

就在江采薇跳楼的前一天,张婵私下来找自己,提起家人子们水土不服的事情。

本来嘛,张婵虽然在所有家人子中出身最高,却并不娇气,没有任何架子。吴嬷嬷虽然嘴上不说什么,给她的活儿也不比别人少,但也对这个勤恳乐观的孩子很有好感。

见她主动找来,还以为是个伶俐的,正打算提点她一下。

张婵却请求内务府给家人子分发草药,吴嬷嬷不耐烦地打断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的,但是既然来了永巷,就要守永巷的规矩。宫里的草药再多,也是给主子们的。水土不服,那就是属性和咸阳宫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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