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古以来,生活在中原的汉人便将生活在西北平西关以外的游牧民族统称为胡人。他们生来骁勇善战,茹毛饮血,长年处于征战当中,与歌舞升平,重文轻武,一派盛世安稳气象的大楚王朝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气象。
不过,正因如此,胡人的土地才会长期处于割裂状态——各个权阀相互倾轧,内耗已是颇多,就更谈不上对国库充足兵力旺盛的大楚有什么威胁了。
话虽如此,长年驻扎在边陲的将领们却仍旧对他们头疼不已——每逢秋收时刻,胡人便会南下侵扰边城子民,掠夺牛羊粮食以求顺利过冬,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惯例。将领们对付此等饿狼的侵扰,虽不至于城池尽失,但在兵力有限朝廷不重视的情况下往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护得百姓不丢了性命也就罢了。
说起来,却也不是光彩的事。
李氏曾随武定侯在边陲生活过一阵子,对这个字眼也有几分了解,一听就不由沉了脸。不过想到眼下这话是从一个七岁的小娃娃口中说出的,她又不以为意,啼笑皆非起来。
“那西儿说说看,何以知道这些人是胡人的?”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顾西的脸蛋,饶有趣味地逗着她。
顾西猛然醒转过来,后背就出了一层冷汗。
前世她生于宫廷,虽是个病弱的花架子公主,却也参加了不少外使来朝的欢迎宫宴,对每每位列上席的西北胡人自是印象颇深。
那时胡人的领地已经被割裂成七八块,年年战火不断群雄争霸,兵力耗损至斯,她贵为开国天子的父皇却仍旧对他们的争斗十分重视,只要有西北来的军报,必是最先翻阅。看起来是大动干戈了些,其实也不过是当年争天下时留下的阴影罢了。
她记得史书上记载着,大概在姜朝开国180多年前,战乱纷纷的西北突然出现了一位盖世英才——不过二十来岁,却在五年之内统一了偌大的胡族领地,成为胡族史上第一位让众人心悦诚服不敢反抗的领导者。
此人的出现,导致大楚边陲几城在几年内接连失守损失惨重,满朝文臣闻风丧胆纷纷主和,更在权柄交接之际连攻五城,让新皇帝吓破了胆再不敢与其相争,直接加速了大楚的衰落。
自此,胡族开始大肆进犯中原,屠戮汉人以建立威势,重胡轻汉,将原住民当作最卑贱的奴隶日夜驱使,百姓苦不堪言。到了姜钰起事的时候,大楚的疆土已经丧失了一半,胡族在任的领导者虽比不得沉白惊才艳艳,却也不是好惹的货色。他一面推翻旧政,一面还要驱除鞑虏收复山河,苦打了七八年才成事,其间呕心沥血之事不知几何。
所以,即便姜钰后来统一了中原,也追回了大部分的失地,每每想起胡人还是会不自觉地犯头痛。
受姜钰的影响,顾西对胡人也就自然多了几分警惕。是以当她看见这些人腰间佩戴的统一样式的动物皮毛心中便是一肃,不自觉地就将他们的身份念叨出来,却忘了此刻她不过是个七岁的小童,又何以知道这些事?
她啊了一声,跳下凳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李氏,一脸畏惧道:“我娘说了,在腰那里戴皮毛的都是胡人,很凶的,会吃小孩……”
将骁勇善战的胡人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确实是民间父母常用的手段。再加上小李氏也曾随顾清永在边陲过活,对胡人有所了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众人便没生出什么疑虑的心思,反倒都被顾西的小动作小表情逗笑了。
“原来是这样,我们西儿真聪明。”李氏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顾西傻傻地笑着,悄悄瞥了一眼姜晴容的神色,见她只是和平日一样对她冷眼而没有出现别的表情,这才浅浅松了口气。
要是被她察觉出什么,那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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