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延粗粗查看了一番屋子的状况便满意地在正中的四角方桌旁坐下来,端着茶杯吹了吹浮到面上的茶叶子,一时没有言语。
意气风发的顾定延进了屋便收起了镇定自若的神情,眼瞧着自己这大哥有些动怒,忙不迭地替他换了新茶亲自捧到眼前,笑得像屋檐下巴巴地盯着福安手里吃食的猫儿。
他接过茶,瞥了一眼和过路的小厮聊得欢快的福安,道:“这小子机灵,就留下来服侍你吧。”
顾定延一听就苦了脸:“大哥,你还真要把我扔在这儿啊?”
顾承延轻嗤一声,斜眼看他:“你不是为了那小家伙敢跟武定侯夫人正面杠吗?这会儿人家都住你隔壁了,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怎么,还要当起逃兵了?”
少年一听这话便知先前的鲁莽举动到底还是惹恼了长兄,便垂下头一副愿打愿挨的顺从样儿。顾承延心知这小子是个认错第一快,继而死不悔改的犟脾气,只得气冲冲地拿扇子狠狠敲了敲他的头,这才解了气。
“大哥,”顾定延见他消了气,才解释道:“我这不也是看小五可怜吗?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又和这边不怎么合得来,我也是担心他在这富贵地儿应付不过来,这才答应让他跟我们回去……爹不是一直很记挂他吗?我好歹也是他堂哥对不对……”
“你少来这一套。”顾承延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老三老四和他不也差不多大,平日里倒也没见你对他们有几分兄长的慈爱,便是不犯事,有时吵得你心烦你也要暗暗教训他们一通,怎么轮到一个外人就这样心软?”
“我……”
顾定延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得泄气地垂下了头。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这小五与老三老四都不一样。后者怎么看都是扰人清静的皮猴子,前者却越看越觉得懂事乖巧,忍不住就要多照顾一些,对他的应允,也提不起拒绝的心思……
兴许,是老三老四长得没有小五可爱?
他心里犯嘀咕,却没敢把这不靠谱的答案说给大哥听。
“哼,幸好武定侯夫人好说话,不同你计较,否则你那一时冲动,不知道会惹来什么乱子……定延,在外不比家里,万事都莫要随心所欲,以免惹出祸端来。”
“是,我知道了。”
“……原先不过是想替你在金陵这边找个好些的书院,眼下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就该好好利用。”顾定延见他态度还算诚恳,便说起正事来,“以后你便安心呆在姜家好好读书,这事即便是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也只有高兴的份儿。”他又深深地看了顾定延一眼,叹道:“眼下咱们家的处境你也知道,只有你好好读书,谋个一官半职,才能让家人少忧心一些啊。”
顾定延默然。
顾家世代商贾,在保宁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名气再大,也终究是最末等的,任人宰割的商。几个实力相近的商贾之家如今都或多或少和官场攀得上关系,唯有顾家,在八年前折损了一个悉心培养的进士便再无消息,犹如乱世之中的浮萍,根基毫无着落。这些事情即便父母从未明说,聪颖如顾定延也能参悟七八分,倘若这几年间顾家再不能出一个得力的靠山,只怕会被那几家蚕食而尽,再无出头之日。
虽说把这种事压在一个黄口小儿身上确实听起来天方夜谭,可顾定延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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