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似乎有着无穷的包容力,将世间一切美的,丑的都吞入肚中。又或许是因为吞的太多,各式各样的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令人分不清是表象还是内核。就如同眼前这座院落,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只是门头挂着牌匾,告诉众人这里是白马县令徐克谦的居所,然而换一个俯视的视角,庭院里灯火通明,处处是仆从。院子虽小,花草树木类的景观却十分独特,处处显示出主人的用心与富裕。

沈鹭清趴在瓦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暗暗算着侍卫的换班时间。

在她身旁,同样一袭黑衣的仓庚凑里过去,用尽可能小的声音说道:“徐克谦每晚都要独自一人进自己的宝库里看看,你抓住时机跟进去,我替你料理外面的事。”

今日是十五,巨大的月亮仿佛就浮在她们背后。沈鹭清听完了仓庚的话,扭过头去面对他点头示意,月光清亮,从侧面微微点亮了仓庚面罩外的皮肤与瞳仁,黑夜里,即使是微光也十分引人注意,沈鹭清被他皮肤上的亮吸引,甚至有一瞬间的走神。

仓庚看着沈鹭清略显空洞的眼神,皱了下眉,小声提醒道:“在看什么?”

这一声让沈鹭清回了神,她眨了眨眼,集中精神,“要小心。”

突然门口一阵喧闹,一名小厮小跑着进了徐克谦的书房,不一会儿徐克谦随他一起出来,神色焦急,“不是告诉你了今晚有贵客要来?怎么还这么怠慢!”

小厮弯着腰,大气也不敢出,只不停地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徐克谦的怒火不减反增,他一挥袖转弯走进了长廊,小厮被袖风吓得愣了一下,随即小跑着重新跟上了主子。

会是谁呢?这么晚来,又这么大的阵仗。沈鹭清和仓庚对视了一眼,皆不解。不过今晚的行动很有可能进行不下去了。

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点亮的灯火似是要将这黑夜照亮。因为视线有限,他俩看不到门口那里的情况,只能等着那位大人物的出现。

很多年后,当沈鹭清再想起这一夜,这一面,除了怀念,就只剩苦涩。

先从长廊里走出的是徐克谦,他侧着身微微弯着腰,一脸谄媚在前引路,“大人,天黑,小心脚下。”然而周围的灯火亮的可以照清他脸上的褶皱,他的话显得十分多余。

“大人也小心。”清晰的咬字,略带笑意的尾音。

刹那间,一人从长廊间走出,橘黄色的光印在了他整个人身上,像云朵被风吹到落日前,一瞬间被点亮,散出亮眼绚烂的光。他一袭浅色衣衫,暗金色的竹纹随着步伐阵阵显现。乌色长发随意地挽起来,看着不像正经官员。天然挑起的眼角与嘴角,时刻带着笑意与不易察觉的高傲。

金锡予看着眼前笑的夸张的徐克谦,微笑着撇过头去,恰巧看到今日满月,便抬头朝着月亮的方向仔细地看了两眼。

他这一眼吓得沈鹭清迅速趴下身,生怕他发现自己,月光自她身后倾斜而下,照亮了金锡予的五官,沈鹭清还未这般气质的男子,猜他应当看不见自己,大着胆子盯着他瞧。

“竟然是他。”仓庚的声音里透着不可思议。

“他是谁?”

“护国将军金卢何之子金锡予。”

听到将军两个字,沈鹭清仿佛被人戳了一下,她暗暗思索,“将军之子,怎么深夜来这里。”

仓庚也一头雾水,只得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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