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声音顿了下,只听额尔赫说:“进来吧!”舒宜尔哈端着茶盘进去,紫鹃很快把点心放下,舒宜尔哈给额尔赫跟太医一人斟一杯茶,欠身行礼,退了出去,还能听到叶太医对额尔赫说“大人家的格格真是蕙质兰心”,额尔赫又回了句什么,舒宜尔哈已经听不到了。

舒宜尔哈又转回景顾勒房里,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老太太跟西林觉罗氏相携出来,看到她,西林觉罗氏压低声音说:“你大哥累了,先让他休息一会儿,晚些再来跟他说话吧。”舒宜尔哈点点头,和西林觉罗氏一边一个扶着老太太,一直把她送回房间。

西林觉罗氏边走边对舒宜尔哈说:“太医说你大哥要注意饮食,你多上点心,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跟厨房的人交代清楚,让他们也经心些,告诉他们,若是你大哥的饮食出了差错,我可饶不了他们!”

舒宜尔哈点头道:“额娘放心吧,不用您交代,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心里闷闷的,刚听到的话又不能跟人说,看西林觉罗氏一个劲儿高兴,又有些心酸,虽然她心里知道,又是中箭又是中毒的,景顾勒能扒拉回来一条命,已经是福大命大老天保佑了,但是,只要想到她那个聪慧勤奋又心地纯善的哥哥,她那立志要兴家立业的哥哥,从今后再不能骑马射箭,再不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以前的雄心壮志再不能实现,她就从心底涌起一股不甘,觉得老天对景顾勒太残酷。

舒宜尔哈从额尔赫那里抄了一份太医列的各项禁忌,把其中关于饮食的誊写下来,让绿蔓拿给厨房,并叮嘱他们一定要严格遵守,想了想,又把日常起居的注意事项抄了一遍,自己带着到竹院。把景顾勒的两个丫鬟叫到跟前,把纸张给她们,又把着重点一项项解说一遍,耳提面命要她们记牢。又到景顾勒床前看他一眼,见他睡得还算安稳,才回海棠院休息。

晚饭过后,舒宜尔哈又去看望景顾勒,这回他已经醒了过来。舒宜尔哈见他精神还好,就坐在床边跟他聊天,说到他受伤的事,舒宜尔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抱怨道:“哥哥怎么那么傻,功劳再重要,哪里有命重要,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呀……”

景顾勒脸色微变,看看屋里就他们两个。丫鬟们都在外间守着,想来也听不到,自己也跟着放轻声音:“你这话以后莫要再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圣上肝脑涂地都是为人臣子的应尽之事,牺牲性命也是理所应当……”说着,他脸上露出个微妙的笑容,“这些都是说给人听的,其实不瞒你说,我原本也没想过出这个头。只是当时的形势,若是皇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些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都别想活着!我也是不得已,想着替皇上挡一箭。就是当场死了,也能立个救驾之功,总比因护驾不利被处置了强……”

其实当时景顾勒确实没打算替人当肉盾,即便那人是皇帝,他也没想过替他去死,只是他旁边的人出其不意推了他一把。他一时不察往前走了半步,正好就挡了一支箭,他倒在地上之前,直觉的喊了一声“保护皇上”,接着就看到十几支箭飞了过来,那个推他的人连中三箭,他因为倒下了,反倒没有再受伤害,结果那个人当场死亡,他侥幸活了过来,还捞了个救驾之功,成为皇帝心里的忠贞之臣,又给家里挣了爵位,还让阿玛升职,他觉得挺值,不过这些事就没必要跟妹妹讲了,这些阴暗面自己知道就行了,他可不舍得让舒宜尔哈接触。

舒宜尔哈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在她心里,皇帝的命真没自己哥哥的命重要,而且,依照她对景顾勒的了解,他也不想是这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人啊,所以她不理解也有些气愤他做这么危险的事,不过她听景顾勒一说也就明白了,皇帝若是在他们保护之下挂了,所有保护的人都是个死,还要带着罪名去死,甚至还会连累家人,既然都是个死,那该怎么选择还用说嘛,就是舒宜尔哈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啊!

弄明白了心里最大的疑问,舒宜尔哈心里更不是滋味,这里是人命贱如狗的封建社会,没人跟你讲人权,你地位不如人,就要承受别人比你尊贵比你重要的结果,他们家还是统治阶级的一员呢,在皇权面前,同样什么都不是,这个事实,真让人心酸又无奈。

舒宜尔哈情绪有些低落,生怕景顾勒看出来,忙借口怕他劳累,让他早些休息,自己起身出去了,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她才长吁一口气,紫鹃在旁边劝道:“格格可是在为大爷的身体担忧?白天那位太医不是说了吗,大爷没什么大碍,只要好生休养,总能痊愈的,您别太担心了,您这样忧虑,若是大爷知道了,心里不是更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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