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说来,对这个父亲小宝并没有太大感情,甚至于绝大多数时间是很嫌弃这个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同自己争夺母亲注意力的人。    但是此时看着他被外祖一家“欺负”,心里也实在不得劲儿,这种感觉大概就类似于虽然不喜欢但也是我的人所以你你不能欺负。    十分的纠结扭曲。    好在小宝内里早已是个大人了,且是个不爱钻牛角尖的大人,很快就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委屈的指了指自己的手背,道:“外祖母掐我,小宝疼。”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成功的转移了四个人的目光。    赵邺脸色大变,一把抓起儿子的手,数个鲜红的指甲印子赫然就在其上,且因着小宝肤白肉多,衬的格外显眼。    当下一把将儿子抱起,往外走去,“这苏家的门楣看来我们父子两个是进不得了。”    语气淡淡,眼神儿却极冷冽,    就连原本打算立刻就招呼着下人将人拦住的苏首辅都不由得愣了一瞬,那个素来为太子跟班的晋王何时变的这般的有气势了,只那么淡淡一眼竟让他这个在朝堂沉浮几十年的老臣有了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糊涂东西,还不快去追?”    回过神来的苏首辅见嫡子还在发呆,忍不住出声呵斥道。心里那叫一个气,明明也是自己打小就带在身边儿教养的孩子,怎生就半点儿城府都没有?    也是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人了,遇到这样的场合竟是半点儿成算都没有。    今个儿要是让晋王这么出了门,明儿他苏家虐待皇嗣的流言就要传遍盛京了。是再低贱的血脉一旦沾染上皇室也是其他人所不能言语的,更何况这孩子晋王府还认下了。    屋内地龙烧的正旺,温暖如春,苏首辅却只觉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幸好,幸好,他还有一个儿子,这会儿应该已经把人追上了……至于老大媳妇儿那个蠢妇,苏首辅冷哼一声,不管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他苏家是供不起这尊没眼力见儿的大佛了。    ……    “苏氏,你只说且与不与我回去?”大门前,赵邺一手抱着身子起伏不定、一看就在不停抽泣的儿子,一边儿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神情冷硬,丝毫没有可商榷的余地。    “什么……”苏瑜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先前小宝跑出去的时候她也跟着跑出去了,奈何根本跑不过这小子,且因着对府上地形不甚熟悉的缘故很快就迷了路,不知围着那灌木丛绕了多少圈方稍微找到了些方向,然后就看到了一脸着急飞奔向门口的父亲,躲闪不及的她也被拉到了门口。    这会儿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只知道这样的赵邺很不对劲儿却说不出具体是哪里。这反应自然也就慢了半拍。    赵邺都想扶额了,这媳妇儿真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刚想说些什么提醒几句就见原本还乖乖伏在身上的小宝大哭了起来,不住的拍打着自己的肩膀,“父亲,我要走我要走,这些人欺负我呜呜呜……”    赵邺被捶的闷哼一声,险些内伤,身子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当然这些在闻讯而来的康氏眼里就是女婿真的要走了!这可不行,女儿要是被休了这苏家的面子、自己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也不知是从哪里爆发的潜力,当下一把将苏瑜推了出去,尖声道:“你走你走,你跟着王爷走!”    苏瑜:“……”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还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嘤嘤假哭了起来,且很快就被赵邺半抱半扶的拖上了车。    于是乎待苏首辅好不容易迈着已经不甚麻利的腿脚赶到了门口,看到的就是晋王府那已经驶离,渐行渐远的马车。自己的大儿媳神色癫狂的站在一旁,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苏府乱成一片。    苏覃沉着脸立在一旁,开始认真思考起分家这个问题来。    *    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改奏折,因着皖南一带爆发的雪灾这个年景宁帝都没过好,匆匆吃过年夜饭后就丢下一众宗室来到书房接着改折子。    当初费尽心思不知拉下多少人才登上的大位,在初始的新鲜感过后竟也会微微感到疲惫。    一如此时景宁帝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一万次的感叹起当初做皇子时候的悠闲生活了。虽说不招父皇待见,手中也不曾握有什么权柄,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多开心啊,温柔的母妃,可爱的妹妹,尊敬的兄长……一切一切自己报以真心亦以真心对待自己的人都还在。    就连那个人,也还在。    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景宁帝笑容微敛,嘴角不动声色的往下一垂,接着改起折子来。    都是回不去的东西了,又何必念念不忘,徒增烦恼罢了。    陛下明显的心情不虞,一旁伺候的大太监福成公公心里是叫苦不迭,这龙王发威,遭殃的可不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蟹。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因着不小心把吏部的折子单独分到一旁而不是同礼部分在一起挨了一顿臭骂,皇帝似乎连看都不看再看他一眼,十分嫌恶的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福成自是恭声应诺,似乎面对的不是责罚而是赏赐一般。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最怕的不是主子生气而是根本就看不出喜怒,对于这些余生注定与宫廷有着不解之缘的阉人宦官来说,只要能掌握主子情绪的规律其他的根本就不是问题。    例如此刻,明明景宁帝都十分不耐的示意他出去了,福成也不见有多少慌张。确认墨汁儿充沛、茶水儿亦还温热,就连折子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自己的位置后方慢条斯理的撤了下去。    至于不动声色的将晋王府呈上来的那封放到最上面,福成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赵邺这个侄子,景宁帝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知道他很有才干,只要给了权柄就一定大有所为,另一方面却又因着当年的种种事端心里头始终存了些芥蒂,故而迟迟不肯放权。这种心情是复杂的,一如他看到这封由赵邺亲笔所书呈上来的请立世子的折子一般。    难不成自己对他很苛待吗?景宁帝不由得开始反思起自己来,为了斩断自己的疑心竟甘愿将世子之位属意给这个生母不详、刚从外边儿找回来不久的私生子。    晋王妃又不是不能生了。    这样做不是明摆着和苏家反目为仇么?    景宁帝心里十分感慨,很好很好,知道与大臣划分界限了。    当然要是自己的那几个儿子也能这般懂事儿就好了。当下润了润笔,毫不犹豫的批了个可字。并且十分大方的将小宝入玉碟的时间提前了五个月。    当然这补偿也是有的,自觉亏待晋王兄的景宁帝大手一挥,无数珍宝如流水般进了晋王府的大门。    一时这满京城的勋贵都伸长了脖子,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这晋王府还真是枯木逢春了,奇哉奇哉。    当然对于苏家的人来说就是呜呼哀哉了,前脚儿刚跟女婿翻了脸,后脚人家就得了盛宠,真是流年不利。苏老夫人特意请人算了一卦,道是家里风水最近出了些问题,得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儿常年在庙里祈福的好。    康氏作为长嫂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个重担,当天晚上就被送上了去往家庙的马车,年都没让过完。    且看那阵仗有生之年估摸是回不来了,毕竟这道长说的是要祈福七七四十九年方能修得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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