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男:如果我今生注定要与这些猪牛马粪相伴,那我宁愿不再拖累你,让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女:没问题,可是,你的休书呢?

——1960年6月1日

老甄被带走那天,甄多余始终没哭没闹,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倒是他哥哥甄多才在那哭天抢地,其实我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爹究竟有什么可留恋的。这就是血缘制造的不公平,他老甄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还是能得到孩子的爱和留恋。

那么王美兰呢?她跟老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她跟多才一样,没日没夜地惦念着老甄,她的这份挂念没有出处,也没有理由。

半月后的一天晌午,老甄的判决书寄到了王美兰手里,刑期不长不短,3年。

“老黄,我家老甄判了,3年”

王美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黄伏清,语气里反而能听出一丝轻松。可她为什么要告诉黄伏清呢?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还能告诉谁。

“没事,3年不长,一晃就过去了。”

黄伏清此刻的心情更加复杂,他心疼眼前的这个女人也心疼自己,倒不是全为了那800块钱,也为了自己那颗被辜负的心。

“有事又咋的……老黄,我去趟菜市场,甄多才先放你家”

“哎”

甄多余来我家,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虽然此时我俩还是无话可说的小豆包,但已经把彼此当成最亲密的伙伴。黄伏清那天刚好倒班,肩负起照顾我和甄多余的责任。那时我也已经会走路了,两个歪歪扭扭的醉汉在家里的水泥地上摔得不亦乐乎。

黄伏清也不管,任凭我们摔倒爬起,爬起又摔倒,顶多适时地拉我们一把,避开桌椅的尖角。

我把自己的铁皮火车拿出来给甄多余,那是黄伏清和刘霞花了一个人的工资给我买的,装上两节1号电池,就可以在平地上鸣笛行驶,如果再在车头的油壶里灌点食用油,火车烟囱还会冒出一缕白烟,甚是逼真。

这火车平时我视若珍宝,但那天却意外的大方起来。不过甄多余对什么白烟啊鸣笛啊一点也不感冒,拿到手上就来了个脆响,仿佛那才是他玩儿火车的用意所在。跟很多男孩子一样,毁了它,才是终极目标。

那是一种我从没尝试过的玩儿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也开始让火车做自由落体,俩人叮杠叮杠地玩的不亦乐乎。如果是平时,黄伏清早已制止了我的行为,可那天不知为何,他就那样默默地看着我俩,不忍心去打断。

过了没多久,王美兰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小兜鲫鱼苗,从那天起,她家的大门口就多了一个盛着鱼苗的大红盆,谁打那路过都会扔上点儿馒头渣、小米粒儿,一盆鱼被喂的甚是茁壮。

王美兰除了照顾两个孩子外就是伺候那盆鱼,状态说不上有多糟糕,可不爱笑了倒是真的。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筒子楼居民的心。

临近九月,北方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快了,晚饭一过,整个筒子楼的住户都会出去纳凉,除了王美兰,无论何时从她家门前经过,她也只是守着那个大红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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