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的微微发黄的吐司,切的薄薄的翠绿小青瓜,煎到滋滋冒油的培根,还有嫩滑诱人的花式炒蛋,红茶冒着热气,咖啡香味蒸腾,看见这一切的卡特里娜有理由认为,今天厨娘哈森太太的心情一定非常好。
这是德列斯特家的“晨间茶点”。
只是数量增加了一些,品类丰富了一些,时间提早了一些,为了照顾老先生脆弱的消化系统和年轻小姐娇嫩的肠胃,这些都可以有。
所以,这两位填饱肚子就实验室闭关书房修仙的主人即使大清早的坐在餐厅里来这么一顿,也完全称不上是那种卖力气的穷人家里才会有的早餐。
听完特米里克的强行解释,卡特里娜对于管家这个职业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敬畏。
路易斯坐在餐桌末席,穿着他的灰蓝色丝织睡衣,一手高举着本地绅士们必定订购的《奥尔顿周报》,另一手挥舞叉子进攻美味佳肴。他注意到了卡特里娜走进来,却没有像一般男士那样站起来:“早安,卡特里娜,你来看看!自由党的那群混蛋竟然要推进什么《食油法案》!他们这是要看着我们的人饿死!谁不知道他们和卡帕卡有关系,根本就是一群外国佬!还有教会那帮见鬼的!什么‘斋戒期间不许食油’,难道只有生瓜油是素油吗?!也不知道是谁收买了谁,亚当斯那个糊涂虫难道就干看着吗?!”
卡特里娜悲催的发现,她在路易斯暴跳如雷的演说中并没有抓住任何的重点。作为一个醉心于自然万物与艺术的魔法师,她对报纸上这些事情有且仅有基础的概念,而且实在摸不准路易斯的态度——他从头到尾都在骂人。
因此,可怜的魔法师只能在离末席最远的客席坐下,拿起茶壶遮住自己的脸,干巴巴的说:“一定是保守党被出卖了......”
怒气冲天的老先生重重的哼了一声,刚才还像旗帜一般被挥舞着的半片培根颤抖着从叉子尖上落了下来,由于茶点时间没有餐巾的保护,培根上的油腻弄脏了他昂贵的波利斯羊毛拖鞋。他不悦的放下叉子,干枯的左手将报纸拍在桌子上:“坐到首席上去吧,你已经是森兰德庄园的女主人了。特米里克,把报纸拿给她看看,我去换双鞋。”
说完,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推开高背餐椅,不留心在印花椅套上留下了两个沾满油墨的指纹。
可以想见,劳顿米尔太太要不高兴了,因为浆洗女仆是归她管的。
卡特里娜给自己倒了杯不加奶和糖的红茶,空腹喝咖啡不利于身体健康,而且她也需要在朦胧的困意和伯父的无差别枪林弹雨之下好好的清醒清醒。特米里克恭敬的将整理好的《奥尔顿周报》摆放在她面前,但是前车之鉴既在,她就不敢边看边吃。
虽然她穿的那双女士棉纱便鞋不怎么值钱,但它是前几天劳顿米尔太太去裁缝铺里订购舞会礼服的时候顺道去鞋匠作坊定制的,今天刚上脚。她一点也不想面对管家太太失望的眼神,那会让她想起来学徒时代炸了实验室后的阿娜多尔教授。
美美的喝完一杯茶,又享用了吐司和培根,卡特里娜这才小心翼翼的摊开报纸,找到惹怒路易斯的那两篇报导看了起来。
报导并不难懂,如果出去撰稿人看似客观实则夹杂私货的引导就更简单了。总的来说,议会中的自由党主张推行新的《食油法案》,允许不加限制的以低于国内市场食油价格的价格从殖民地进口食油。
巧妙的是,撰稿人在略显虚假的极力吹捧之后,断言如果自由党取得了这一反对贸易保护的伟大成果,必定一鼓作气,再向保守党那可恶的旧《粮食法案》进军,取消在粮食交易上的贸易壁垒。
这就已经足够点燃大多数加西利亚本土地主的怒火了。
而更加巧合的是,报纸的同一版还有一则来自圣阿梅莉娅大教堂的消息:奥尔顿派的副领袖、教会之内的国王代表、奥尔顿大主教宣布,从“斋戒期间不可食用”的黑名单里移除生瓜油,原因是《圣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植物,既然没有禁止,那么就是允许的。
生瓜是殖民地卡帕卡的特产植物,皮厚肉薄不好吃,但种子含油量很高,虽然榨出来也不怎么好吃,但胜在量大便宜,工薪阶层也买得起。
自由党则是一群依靠工业、航运和殖民地种植园发家的人物,谁家和卡帕卡没点儿关系是不可能的。
这两篇报导之间只隔了一条路易斯半点关心都不会给的垃圾广告,“乔治·威廉姆斯男爵后继有人,其长子查尔斯·威廉姆斯先生于近日出生。”
所以,森兰德庄园及其周边土地的主人,就从佃户的利益和私人的感情上双重炸了。
沉不住气。卡特里娜摇摇头,合上报纸,继续吃起她的早餐来。虽然她很年轻很天真,但也能看出来保守党的首相亚当斯爵士肯定不是干看着,说不定这篇炸掉路易斯、还能炸掉加西利亚大多数本土地主的报导就是出自他的授意呢?
不过开放食品进口限制是难免的。卡特里娜虽然不懂得奥尔顿那些高贵的议员先生们如何扯皮,但托某一位蒸汽时代名侦探的福,她以前很是痴迷了一阵子维多利亚时代的资料。深知随着未来随着冷藏技术的发展,加西利亚这样的工业国肯定要大量从国外进口廉价的食品以满足日益增长的工薪阶级需求。政府可以用保护价格收购本国农产品,但一味地拒绝进口粮食简直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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