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德身材又矮又瘦,看上去浑身上下称不出几斤几两的肉,罩着一件不合体的暗红色衣袍,面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双目深陷,更衬得眼眶空洞,若是在夜里见到定会被吓个半死。

裴天德打量着一众少年,目光幽幽道,“入了五毒门进了药奴库,从此你们便不准再有姓,只有名。”

裴天德让少年们一个个自报姓名,然后取每个人的名字,再在后面加上奴字称呼,如聂凡便是风奴,左穆便是穆奴。

“现在,你们跟着我。”

裴天德领着刚刚得到新名字的药奴们推开了隔壁竹屋的大门。

门一开,一股混杂浓烈的药味冲了出来,视线很暗,但也看得清竹屋里面是一排排竹床,上面躺着一具具生死不知的人身。

裴天德抬脚走了进去,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

竹床上躺着的有浑身浮肿青紫的,有遍体黑血的,有断手缺眼的,还有的周身没有一块好皮的。

落在少年们的眼中无异于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一个个忍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这些呢,都是你们的前辈,在五毒门叫着药人,禺师每当研制出新型毒药都会找药人试毒,这是你们的荣幸。”

裴天德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砸在少年们的心头,他们早已知道五毒门囚禁他们便是为了试药!

或许有一日,甚至很快,他们就会像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前辈”们一样。

恐惧,怨恨,愤怒,不甘…

洋溢在少年们的眼中。

“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禺师在你们毒发之前研制出解药就行了。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就送送你们的前辈吧。”

少年们被安排送这些药奴走完人生最后的路,日日夜夜与死亡相伴。

“在禺师这里还有一个规矩,只要你们当中有人经历三次试药不死便能成为炼毒堂的弟子,从此之后跟着禺师学习炼毒之术,和我一样。”裴天德的目光望向躺着的药人们不带一丝怜悯。

少年们睁大着眼睛看向面前这位人不人鬼不鬼的管事。

“穆奴,风奴,你们把这人送到圣兽渊吧。”

裴天德站在最后一张竹床前,上面躺着的药人双目无神地瞪着屋顶,若不是胸膛微微浮沉,真与死人无异。

“哦,忘了告诉你们,这些药人要是死了就扔下圣兽渊喂我五毒门的圣兽。”

裴天德看到了左穆和聂凡眼中的疑惑。

“他…他还活着,他胸口还在动…”

左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指着竹床上的垂死者。

裴天德目光一冷,左穆身子一僵便如同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我说他死了。”

裴天德扫视着众人,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这才让他满足地拖着宽松的红袍子闲庭信步般走了出去。

很快,便有人将少年们带走,而聂凡和左穆抬着垂死者的身子跟在裴天德的身后,去认路。

圣兽渊就在药奴库的后山,一处望不见底的悬崖。

“这儿便是圣兽渊,传闻在这底下生活着五毒门的圣兽,但说实话还真没人见到过。”

裴天德远远站在崖边,指使着聂凡和左穆将依旧双目圆瞪毫无反应的药人扔了下去。

就在脱手的那一瞬间,一直如尸体般的药人眼珠子稍稍转了转,直勾勾盯着聂凡和左穆,最终消失在悬崖之下的云雾中。

聂凡望了一眼左穆,他的双手还在颤抖,面色苍白如纸,上一世,聂凡和左穆回去之后便大病了三天。

接下来的几天,又陆续有人被派遣过来扔药人,回来的时候无一不是失魂落魄。

少年们被分配在一间偌大的竹屋中,中间是一张大的过分的竹床,也是所有人睡觉的地方。

左穆渐渐从之前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他生性活跃,很快便打听到很多炼毒堂甚至五毒门的消息,他也喜欢将这些消息添油加醋之后说给少年们听,以巩固自己在团体之中的领导地位。

另一方面,少年们一直担心的试药环节久久未至,让他们心头的小鼓敲个不停,日夜煎熬,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希望试药早点来还是晚点来。

这一日,聂凡和一名叫做温玉的少年被安排收尸。

至于尸体的主人,便是与他们一起进入五毒门的那三位被空心虫卵附体的少年。

尸体很轻,准确来说,是一层薄薄的人皮包着仅剩的人骨。

温玉生性胆小,第一次扔药人的时候回来哭了一夜,此刻望着这三副尸骨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风奴,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会和他们一样?”

玉奴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这些人的命在进入五毒门那一刻便已经不属于自己,谁也不知道一夜过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上一世,聂凡是这样回答他的,“再这样下去迟早的事。”

但现在,聂凡说道,“裴管事不就活得好好的。”

“我不想死,我还要去找我爹我娘,我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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