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也很静。西野静静地躺在床上,极力闭上眼睛,仍然无法入睡。这几天所经历的种种,对西野的自尊感和人生底线触动实在是太大了。

母亲一辈子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几乎从来就没有休息过,含辛茹苦几十年,却依旧那么贫困,那么卑微,为了区区几百块钱,被别人指责、辱骂。何晏的母亲也是一样,为了三个孩子一辈子在地里辛勤劳作,到头来却落了一身的病。

一想到那个胖女人乡干部,西野就有气。她作为国家公务员,素质那么低下,在人民面前作威作福,狗仗人势。

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勤劳善良的人,就活该一辈子辛苦,就活该被人欺负吗?

“西野,你怎么还没睡觉?发生什么事了?”睡在对面床铺的图龙见西野在床上辗转反侧,悄声问道。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心里有点烦,你怎么也还没睡啊?”

“我今天心情也不好,要不这样吧,反正睡不着,出去走走?”图龙支起身子,指了指门口。

“好吧,出去走走。”西野叹了一口气,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轻轻地穿好衣服,又轻轻地推开门,走了出去。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校园静悄悄的,宿舍外面的路灯透过树叶和枝丫,静静地照射在地上,晚风吹过,带着丝丝的凉意。

西野做了几下扩胸运动,活动活动了手脚,然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把这几天来积压在心中的郁闷一吐而空。

“这几天回家过得怎样?还开心吧?”图龙在操场旁边的草地上坐下了。

“怎么说呢?尽管发生了一些不快,但总体上还算好吧。”西野在图龙的身边坐下了,简单地将那天乡政府来人到家里催账的事情说了一下。

“有些乡政府干部就是那么讨厌,在上面的领导面前点头哈腰,而在人民面前却凶神恶煞,如同豺狼虎豹。”图龙捡起草丛中的一块碎石狠狠地扔向远方,愤愤不平,“说是人民公仆,为人民服务,可他们哪里有一点公仆样。农田水利费年年收,可我家那里每年只要雨下得多一点,就会闹水灾。”

“还有那教育附加费,不知道他们收去用来干嘛了?好多的乡村中学,都破破烂烂的,下雨漏雨,刮风漏风,他们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难道他们的职责就是只管收税,不给老百姓做事的吗?”

“何晏家里出事了,你知道吗?”西野不想在那个沉重的话题上再讨论下去,他们还是学生,对这么敏感而深刻的社会问题、政治问题愤世嫉俗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说得再多,只会给自己心里添堵,徒增烦恼罢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她妈妈病了,有可能是胃癌。”

“不会吧,何晏那么好的人,家里要是真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还真替她担忧,她的书还能不能再读下去都是个问题。”

“但愿是误诊吧。她爸爸已经送她妈妈去长沙看病了,她说过几天会去省城陪她妈妈。去省城的车晚上10点才有,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送他吧。毕竟我们都是玩得那么好的朋友,虽然给不了金钱上的帮助,但给点精神上的支持,总还是可以的。”

“嗯,到时候我一定去。”图龙点点头,应允了。

“你家里还好吧?”西野回头看看图龙。

“家里人身体倒是还好,只是”图龙默默地看着远处路灯下的花坛,停了好一阵子。

“这次返校时,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好不容易东借西凑,也不过凑了一百来块钱,学校规定,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这一百块钱怎么也不撑不过一个月啊?”

“原来你就为这事发愁啊,你不用着急,我和他们几个说说,一定不会让你挨饿的。”西野拍了拍图龙的肩膀,“黄粱孟每个月零花钱都好几百,我去跟他说说,要他支援一下应该不成问题的。”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这次出门时,我弟弟送我送了很久,他说他不想再读书了,过完年,就去我们家不远的砖瓦厂做工,他说他的成绩不好,也考不上好学校。可是再过一个学期,他就要初中毕业了。他还那么到明年二月才十六岁。要是我家没那么多兄弟姐妹,要是我的家境好一点,他也许还能考上高中”

听着图龙的诉说,西野爱莫能助,自己所面临的情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两人不在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夜的深处静坐。

第二天上早自习时,西野把黄粱孟叫到教室外面,小声地咬了一阵耳朵。不出所料,黄粱孟很是爽快:“没问题啊,你们前两次都帮了我大忙,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呢,这点小忙,我还是能帮的,我爸爸妈妈虽然是生意人,但从小就教育我要知恩图报。说吧,要多少?”

“大概两百块钱就够了。”西野知道图龙也是一个非常节约的人,300块钱应该够他用一个多月了。”

“对了,上次那个歌摊老板说请你去苗乡风情歌舞厅唱歌的事情,现在怎样了?”

“他前天和我联系了,说是这个星期六晚上去舞厅里试唱之后,就可以定下来。你们几个要是有空的话,星期六晚上陪我去看一下。我很喜欢唱歌,舞厅里的音响都比较好,唱歌的效果应该不错。”黄粱孟一边说一边掏出钱包,拿出两百块钱交到西野手上,“请你转告图龙,这钱不用急着还,实在还不了的话,就当赞助吧。”

转眼就到了星期五。这几天,何晏的情绪十分低落,无心学习。好几次,西野看见她趴在桌上默默哭泣,自己却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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