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鹤四岁记事起,边鹤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万事皆有定数,万物自由天收,一块被加持了法力的白玉石上的一切,差不多也就是一个人死的墓志铭了。
平凡人家一辈子少说也要算五六次命。从一声啼哭下来就得给他算这个小孩养不养得活,成年的那一年得给他算姻缘婚嫁,此后每隔十年还得去算父母兄弟等等等等。。。。。。
命盘一旦定住,所算之事一定会发生。平头百姓没有贵族奢侈的一天一算,从司命府得到的也不过是个大概的预兆。至于太阴宫的那些占星的仙人曾为国求雨,当真是三天后有即是三天后有。
他边鹤的运气不过不太好,一出生父母抱着他去测一测活不活得下来,便是“幼有疾厄”“恐难成活“。六岁那年莫名染上了疟疾,竟害得半个城区的人跟着遭了殃。不过好在边鹤大病没有,只是小病不断,边鹤的家庭也不过从一平凡人家跌到稍微拮据的地步。
命数,无所不包。一纸官方证明的十年命盘对20岁的青年而言,意味着整个人生的大势。适合文职还是武职,平步青云还是庸庸碌碌,都在司命官的笔下。太阴宫所统治的南派地域,宛如一架庞大的马车,每个人不过是其精准的零件。只不过有的人是不可或缺的役马,有的人是无关紧要的车帘罢了。
至于拿着马鞭的人。边鹤一下子从漫无目的的神游中醒觉过来了。面前父亲的背影散成了两个,他微微摇了摇头,努力地将周围的一切给定住。边鹤朝前面和他有四五步距离的父亲喊道:“爸,到哪了?”边鹰回过头,笑着说:“才出家门多久就问到哪了,你看这片有几个跟咱们爷俩一路的?”边鹤不好意思地扬了下嘴角,他有意识地挺了挺背,试图将一夜未睡的困意驱之脑后。
清晨的卧月城郊仿佛是亘古不变的寂静,边鹤远远地跟在父亲后面,打量着两侧的屋院,希望听到一些特别的声响。不过一路走来,各家各户并没有传来什么吸引到他的声音——至少没有和他同岁的人准备出发的人声。
从城郊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边鹰父子俩终于快走到了城中心。路面渐宽,路上逐渐拥挤了起来,不时会有马车从路中央飞驰而过,赶得行人都紧紧贴着两边走。随着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边鹤不得不跟到了父亲身边。边鹰侧过头看了边鹤一眼,嘴巴张了一下,却又合了回去。边鹤早已习惯了父子俩的这种状态,熟练地将视线转到了前方,假装没有看见父亲的脸。
走到司命府所在的街口时,路已经完完全全被前来算命的人给堵死了。边鹤和父亲止了步,望着前面似乎无尽的人流,一时间都没了主意。边鹰皱了皱眉,脸又随即舒展开,他低头对边鹤说:“儿子,这都是跟你一样大的。”边鹤感受到了父亲的兴奋,他紧紧地抿着嘴,快速地扫视着身边的人群。
两人在人流中站了好一会,清晨的微凉已变成了正午的闷热,可前面的长龙丝毫不见动起来的势头,周围的人甚至开始传着说司命府压根没开。边鹰有些急了,跟旁边的一位父亲抱怨了起来:“天没亮就起了,结果一家比一家他妈得狠。”那位父亲不停地擦汗跟着骂:“一个个抢着去投胎,咱们犯不上。”边鹤听着两人骂骂咧咧突然乐了,他一点不急,甚至希望这长龙永远不要排到他,这样他的命运似乎还抓在他自己手里。
“可惜”,边鹤抬头看了边鹰一眼,边鹰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两颊潮红,嘴巴不住地往外大口呼气,下巴几根稀疏的胡须也东倒西歪地贴在了一起。边鹤有些不忍,但又恨恨地想:“望子成龙,哪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大前天边鹤和边鹰大吵了一架,他不想去算命了,不想去参加什么“造血”运动了。他离家出走到回来,边鹰其实从来没放弃过自己的希望。
那天的边鹰,脸色似乎比今天还要红,一张皱巴巴的黄脸,要透出血一样。边鹤心里也明白,过去二十年,算了文运武运还得去学宫部队里报名,还得刷下来一大批。好不容易南派意欲兴兵北上,凡参加“造血”者直接进修、从军。父亲一辈子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凡人官吏,怎么会接受自己大逆不道?
边鹤正恨恨地胡想着,忽然前面的人头动了起来。不知谁大喊了一句:“往两边散!”边鹤就被左边的人猛地往右不停地推搡,就这么混乱地推了一会儿,中间竟也分出了一条只能过一个人的小道。
本就嘈杂的人群这下开始嗡嗡作响,家长们交头接耳号、互换眼色,猜测发生了什么。边鹤被这声音吵得头晕眼花,他努力地从人群中探出头,深深呼吸了一次。这时,不远的司命府那里开始传来震天的吼声。
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只见小道上很快跑来一队赤甲士兵,他们一边跑一边整齐地喊着:“今日招募子时生人,其余人等明日再来!”士兵慢慢地跑过了边鹤身边,声音却久久在半空中飘荡。紧接着,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司命府那里传来,将堵了两个十字路口和三条街的长龙悉数包裹了进去。光芒近身时有些晃人,边鹤不禁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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