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宇文景一双妙目瞪得决眦欲裂,剑锋几乎已经要贴到季连婉卿柔嫩的脖子上,只消往前一点点,轻轻一用力,就可以让季连婉卿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下不了手。

冥冥中,他认定,季连婉卿是不可以死在自己手上的。

对,她必须死,可是……不能是自己动手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如若今日动手的是自己,恐怕往后的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无法睡得安宁。

这女人,怎么就一点都学不会平常女儿家的娇柔温婉?但凡她有那么一丁点服软的姿态,他们之间,至于闹到今日这个地步?

同样是姐妹……为什么相差这么多……如若此时是柔儿……

宇文景望着季连婉卿,突然有点失神。

可季连婉卿却没有给他失神的时间。只见她接着说道:“我季连家的人一向光明磊落,所做之事无愧天地,为人臣为人妻,都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们宇文皇室的地方。如今我全族蒙冤,上下近千人都成了你们巩固势力的刀下亡魂。纵是当年祖父确实受了先帝无上恩典,如今,也该还清了。”

“季连家与宇文皇室的君臣之情,今日,一刀两断。”

季连婉卿自发间拔下一支簪子,没有了簪子的固定,顷刻间,一头墨发便如同流瀑般飞泻而下,散落肩头,与她殷红的裙衫相印成辉,竟然不觉把她一张脸蛋衬得妖艳非常,如同大片盛开得如火如荼的曼陀罗花,让人挪不开眼。

“婉婉……你究竟要做什么……”宇文景微微蹙眉,手中的剑却不由后退一寸。

“我这一生,没有几件事情,是自己选的呢……如今,最后一个选择,我不想再交到旁人手中了。你不过要我死,然而死法那么多,要不要那一壶鸠酒都一样了,不是吗?”

季连婉卿将簪子抵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甚至是笑了笑:“宇文景,我爱你的样子,一直都狼狈又可笑是吧?从今天起,你再也不用对着我虚以委蛇,曲意逢迎了。我放过你了,也放过自己了。”

“只是往后,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你我都不要再见了,如若再见,我定要为我季连家上下近千人报仇雪恨,要你宇文皇室,全族陪葬!”

话尽,季连婉卿手腕一沉,将金簪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血顺着伤口滴滴答答往下淌,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成一小撮血泊,季连婉卿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血红,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以至于后来,红到发紫,发黑,终究整个世界变成一片混沌。

唱别久悲不成悲,十分红处竟成灰。

这世界,原本就这么残忍,越是花团锦簇的地方,你越不知道,那泥土下面会是怎样藏污纳垢的肮脏之地。

恍惚间,好像看到宇文景接住了摇摇欲坠,倒向地面的自己。

他还是初见模样,穿着国子监统一发放的学子服,明明每个人都一样,偏偏他穿出来,就格外飘逸俊朗。

在先生讲课之时,突然回头对着后座的季连婉卿笑道:“我认得你,婉婉。”

甫一见时,他便唤她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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