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雨幕中,有一袭红裙似火,翩跹若蝶,她雪眸茫然,疯狂低喃,“你见过她吗,她在哪儿,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随着她脚步的迫近,已经软倒在地的男人吓得哆哆嗦嗦着连连后退,“我真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请问你有见过一位女子吗,她容貌秀美,青丝如墨,身材窈窕,最爱蝴蝶,喜穿红裙”她对男人的话恍若未闻,每走一步,便说一句,男人被她逼得近乎绝望,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江城,我见过那人,她在江城!”

她终于脚步一顿,在男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时,却是红袖一甩,寒芒如她的雪眸冰冷,热血似她的红裙飘扬,猩红的液体落在了她搁在一旁的伞上,使得伞面上的红蝶鲜活得仿佛要飞出画面,“你为什么才说呢?”男子离了身体的头颅上双目大睁,死亡的瞬间,他忽然发现,女子所寻之人,竟与她自己完全相符。

她弃了袖中弯刀,执起染了血的红蝶伞,摇摇晃晃地,似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般向前走去,雨水打落在她身后一地的尸体上,鲜血蜿蜒成了小溪。

“翩跹,你究竟去了何方?”

“店家,我家公子受了点风寒,不知可否再熬碗姜汤?”

坐在店里充数的杂役斜着眼打量着青年,一身青衫翩翩,怀中抱了把长剑,相貌也长得不错,就是神色冷了点,于是杂役淡淡地点了下头,高冷地道:“三文铜钱”

“三文你妹!”刚喂完马冲进来的店小二狠狠地赏了不靠谱的杂役一个暴栗,然后立马换上了谄媚的表情转向一看就是世外高人模样的青叶,“嘿嘿,请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吩咐,嘿”

青叶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遍挂满马匹饲料的店小二,神色中多了抹不被人察觉的愣怔:“”

忽而二楼传来了长剑出鞘时清越的声响,青叶略一判断,发现正是少年所在的房间,不禁面色微变,几步间跃上楼去。店小二担心出了什么变故,竟不敢跟随,一股脑儿地把事情丢给了杂役,自己则一溜烟似得去了后厨,一来交代青叶需要的姜汤,二来,也方便开溜,与此同时,店小二一路上嗅着身上传来的阵阵马骚味,心中不断对突然离开的流沙犯着嘀咕。

“你这剑,是好剑,却还是远远比不上我的刀。”

“那倒是拿出来让我们品品?”

“可惜此刀不在我身上,若你们想见识,可以来我府上坐坐。”

“”青叶一走到门口偷听了几句,面上便泛起了古怪,感情他家的宗主在与人论剑?他轻叩了两声门,得到了应允推门而入,便看到少年裹着厚实的被子坐在床上,床缘上摆了一把出鞘的长剑,而床边,一溜地蹲了五个黑衣人,此刻六人十二只眼睛齐齐地向他望来,几乎如出一辙的无情、冷寂。

青叶:“”

“能被先生看中的袖刀,我等还真想见识一番,但今日看起来不便,我等暂且告辞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起身拜别,显然青叶的到来给了他们些许压力,于是五人一人接着一人起身离开,最后一人还不忘收回他的宝贝长剑,如青叶一般抱在怀里,挑衅般地挑了下眉。

“”

“何为善,何为恶”

一位男子面容沧桑,一步步地踩在了血泊之中,天子脚下,如此惨案,但当死亡的众人身份是山中匪徒时,似乎杀人者也不是那么人恒杀之了。

男子行走在尸体之间,偶然停步,捡起了血泊内的一把弯刀,雨水把它冲得锃亮,血水把它洗得狰狞。

“这行的是善,还是恶?”

他抬头,看到了与尸身分离的头颅上,一双大睁着的,充满了恐惧与明悟的眼睛。死亡前的明悟,简直是苍天弄人。

李府的某一间书屋内,李二公子面前铺开着一卷画轴,画中舞女翩跹,舞若红蝶,不动则已,一舞惊鸿,比春日桃花还要浓艳的舞衣下,一双寒眸如雪,疏离,却又干净得恍若那个飘雪的季节。

他细细得描摹完最后一笔,可由心勾勒出她眼中的身影纤细而飒然,却与她不大一样,就连他为她添上的蝶钗也似乎使得画面出现了几分违和。原来,她不属于他,他的一切锦上添花,终究只是添花而已。

“我既梦你一场,便至少让我,保你们一次平安。”他抬眸,俊美的容颜上,目泛桃花,只是那涟漪般的款款情思下,是无人察觉的俯视苍生的无情与狠辣。用情,可至深,绝情,则极狠。

她松开了执伞的指尖,伞缘转动,在地上划出一圈优美的弧度。闭上眼,任由纷飞的小雨打湿脸颊,沉重了羽睫。她,是舞女翩跹,无祖无籍,无名无姓,便拿艺名作了名,拿身份作了姓,名字优美,身份却卑微得由不得自己。她的前半辈子卖艺为生,中间的一小段时光爱上了一个人,而拼尽了余生,却用来寻找那个人,那个不敢爱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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