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画着杨贵妃妆容的戏子摆着苍白的面孔,用空洞无力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从他那无神的眼睛里,我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影中的表情异常扭曲,而他的眼眶下,还缓慢的流出血泪!

我被吓的心肝都快蹦出来了,愣是踉跄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看着这张毫无生气的白脸,我想尖叫却硬是害怕的憋了回去。我哆哆嗦嗦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可他非但没有做出半点儿想要伤害我的举动,还恭恭敬敬的像古时女眷行礼那样给我行了个大礼。

那时候我小看不明白,就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受伤啦?从你眼睛里流血啦!”

那戏子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挥手示意两个帮佣搬过来一把古色古香,只有旧社会的贵族、财主才坐得起的梨木雕花官帽椅,并安排我坐下。

面对这么厚重的待遇,别说那时候了,就连我现在都没再享受过。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着对方并没有恶意,胆子也就稍大了些,看见有座位,还是人家请我坐的,我便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压在椅子上。这椅子果然是富裕人家才买得起的上品,不仅光滑舒适,还略微带着点儿木香。

我坐在椅子上,吃了口冰棍儿,再次问:“你都流血了,不疼吗?赶快去村诊所吧,要是你没时间,我跑去喊大夫过来。”我说完,立马就想跳下椅子,往村诊所的方向跑去。

戏子看我即刻要走,瞬间伸出比脸妆更要苍白百倍的细长大手,那手上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干干巴巴的布满褶皱。他用一股极其空灵的嗓音,慢悠悠的像古时大家闺秀那样,开口道:“公子勿躁,汗水浸湿了眼角粉底罢了。您今日能遇上此景,也算是我们的缘分,我便为您唱上一出《贵妃醉酒》可好?”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贵妃醉酒》是什么戏,不过见他们也不是坏人,还待我如此之好,我也就完全没了戒心。便笑呵呵的说:“好啊,好啊!我也正好愁着没事儿呢!”

戏子微笑着冲我点头致意,迈着轻飘飘似乎就像脚不沾地般的步伐,缓缓登上戏台。他那嘴角一抹微笑,真是让人入戏三分,我也渐渐理解些,为什么电视里那些君王看歌舞时常常会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戏台上,曲子生动,角色入神,让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我如梦似幻,不记得回家的时间,也忘记了渐渐变暖的汽水瓶子。

我看得正起劲儿,戏中的剧情也正值高潮,我正想鼓掌叫好,却忽然被一巴掌拍在后颈,也就是后脖颈子上。被猛地这么一吓,我条件反射的回头一看。原来,是怒目圆睁的爷爷,拿着手电,拍了我一巴掌。

正在兴头儿上的我,吃了这么一记重重的巴掌,自然也恼怒不堪,便大骂:“爷爷!我好好的在看戏,你待着没事打我干嘛?吃饱了没事干!”

爷爷愤怒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怯意,立马就用手背儿冲着我的脸又是一耳光子。

挨打的我“啊”的大叫,尖锐的声音瞬间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在河埝边儿上的唯一一户盯水势的人家也闻风起夜,屋子里被拉开的钨丝灯透出昏黄的光。一个拿着手电的中年男人冲我们挥了挥手,便打算过桥跑过来。

爷爷扭过我的脑袋,大声的质问:“小兔崽子!你看!哪来的唱戏的?!”

我揉了揉闪着泪花的双眼,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野地,只有几块不知放了多少年的朽木半掩在土里。我惶恐的暗想,这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还跟我说话的戏子哪去了,那么大一支戏班子哪去了?!

就在我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突然感觉眼皮子一沉,眼前迷迷恍恍的,没过几秒钟,我便昏死过去。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躺在土炕上,疲惫的睁开眼睛,看到了正在为我擦额头的奶奶,还有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的爷爷。见我醒了,奶奶一下子转忧为安,不顾湿润的眼眶,即刻笑出声来,并喊着:“老头子,快过来!孙子醒了!”

爷爷赶紧从凳子上窜起来,坐到我的耳边,问:“孩子,好点了吗?”

我竭力的点点头,刚想说话,就被爷爷慌忙的捂住了嘴。爷爷傻笑着,对奶奶说:“孙子大病初愈,快去集市上给孙子买只土鸡,再买斤糯米,晚上做个糯米鸡,给孙子补补身子!”

奶奶从炕上下来,擦擦眼角,笑着说:“好,我这就去!”奶奶说完,转头就出了屋子。

见奶奶出门了,爷爷也跟了过去,躲在门后,连着确认了好几次,奶奶是否真的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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