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同一片阳光下,一个穿着大红裙子,梳着两个小髻,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正端坐在书房窗前,迎着阳光拿着毛笔一笔一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边上一个不及弱冠、面容清朗的男子拿着一本书来回踱着,一遍一遍地念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孙二哥哥,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直要我写这两句话?”那小姑娘抬起头来,好奇地问。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隐隐有了肉感,再不复当初的嶙峋之感,眼神清澈可见底,仿佛不曾见过风霜。

她口中的孙二哥哥将书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懊丧地转头跺了跺脚,再转回来温柔地回答道:“这是圣人孔老夫子说的,他的学生问他,如果我以德报怨,就是用恩德来回报怨恨,如何?孔老夫子却问他,那么我们该用什么来回报恩德呢?不如用正直的态度来回报怨恨,用恩德来回报恩德。这就是我说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云云,你明白吗?”

小姑娘愣愣地听着,眼中渐渐地积蓄上雾气,往日梦魇一一浮现,她的表情逐渐扭曲,乃至狰狞,嘴巴像一个濒死之人一样竭力张大,艰难地呼吸着,半晌才嘶声喊了出来,慢慢地,那喊声越来越大,震彻云霄。她一把推翻面前的桌子,捂着自己的耳朵绝望地呼喊着:“啊,啊,啊!”

“别怕,别怕,坏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云云,云云!你听我说,我会保护你,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别怕别怕……”他扔下手中的书,欺身上前掰开她的手,徒劳地劝慰着,“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云云,你还小,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你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别再去想他了好不好,你的父母,你的姐姐,都在上面看着你呢,你要过得好好的,别让他们担心,云云,云云,你在听吗?”

孙嘉俨一遍又一遍地劝着,心疼得也跟着落泪,自幼生长在象牙塔的公子哥,若不是这次一时心血来潮热血上涌,管了闲事,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过得这样悲惨的人。

可吴云云的遭遇又岂止是因为一个张逸,她骤然失去了父母姐妹,家里一贫如洗,根本无法生存,她便被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骗去卖到了妓馆。可是她年纪太小了,即使容貌再姣好,也只能在妓馆里做些粗使的活。听老鸨说她倔得很,老鸨看她长得好看,有心培养她学些歌舞琴棋,将来说不定能成个头牌,可小姑娘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砸了琴,打伤了教授她的嬷嬷,想逃却没能逃出去。他在妓馆里找到她的时候,她伤痕累累,被绑在厨房的磨上,跟一头驴呼吸相闻,双脚浮肿溃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可她的神情却依然是倔强的,宁愿死也不肯低下她的头颅。

张逸是死了,但其他那些对她造成过伤害的人,却依然逍遥法外,恐怕永远也不会得到该有的报应。

检举完张逸之后,孙嘉俨见吴云云实在无处可去,便将她带回了家,偷偷藏了起来,却还是被他家老爹发现了。孙之泰动了大怒,直言这样在污秽之地待过的女人,绝对不能往家里带,要不然会毁坏孙家的名声。

孙嘉俨很快就想明白了,他老爹只是因为张逸之事迁怒,随便找了个理由想把她打发走而已。他这样想了,便也这样说了,不出意外将他老爹气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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