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已是正午时分。琮铮琮少爷却早已出了府,主子不在,下人们手中的活自然做的慢些,一两个的围在院里谈天。小野拿了几个馒头,拎了个扫把四处闲逛。无聊间,脑中仍想着昨晚的黑衣人,于是混到人群中,寻机会打听。正谈的欢的几人听得他这么一问,竟都愣住了,都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在瞧一个怪物。

“你.......真没听说过七绝门?”一人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寂静,问道。

小野忙吞下嘴里的馒头,道:“这个.......没有。”

这人与身边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嘴角略有笑意,再望回来时,眼神中已有藏不住的质疑。“可......那天带你回来的,正是七绝门的玉女侠啊!”

小野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女人的笑容,以及那只紧紧拽在自己后经的手,不由得后脊发凉,浑身一抖,随即摇了摇头。那人见他一脸茫然的模样,感慨道:“天呐,江宁城中,居然有不知道七绝门的,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语罢,小野已递过去一个求知的眼神,那人给他看的兴致大盛,马上变成了教书的先生,滔滔不绝起来,所言全是这七绝门的事情。

原来这七绝门,乃是江南道的一处武林宗门,位于江宁城外八十里外楚江南岸小阙山中,自七绝道人创立至今,已有三百六十余年,分为“拳,掌,剑,刀,腿,行气,轻身。”七门,意为此七种武艺,绝江湖武道之顶。七绝门人广众,传承深远。近年来,更是人才辈出,隐隐有江南第一宗门的势头。先帝剑宫澈初登皇位之时,曾设观麟堂,招揽天下英雄,凡登堂者,无一不是技冠天下,独步群雄之人。入堂之后,更是能得朝廷三品封位,地位超然。因此每六年一举办的“剑评会”便十分热闹,每当此时,遍布整个楚国的游侠儿们,便会如过江之鲫,聚在一起,进行比试,往往十数万人的较场,到最后只有六七人入堂。但,饶是如此,七绝门历经十一届“剑评会”,入堂者,竟有三十六人之众,在上届剑评会中,所进九人,只七绝门一门,更是占去了两个名额。而当朝观麟堂四十八名大宗师中,出于江南七绝门的“铁掌横江”龙继云,更是有南楚第一掌,天下第二拳之称。门中弟子,入军伍为将,入庙堂为官,乃至入市为商......不计其数。至于江宁城内城外,楼宇商铺,林地田产,更是数不胜数。江湖门派,所致于此,真可比一方世族。

那晚,将他带到琮府车队的玉霄龙,乃是上年登入观麟堂的七绝门人之一,这番朝廷任命护送琮大人上任的卫军将领诸影,则也是七绝门弟子,玉霄龙的师侄。

小野只听得头晕目眩,心驰神往,暗想:“在琮府做个下人,也不过就是吃饱穿暖,有个落脚歇息之处,可若是能入那七绝门中,做个江湖侠客,舞刀弄剑,飞檐走壁,哈哈,那该是多潇洒快活的日子啊!”想得入神,不禁呆住。

如此数日,小野无论做什么事,脑海中都想象着那七绝门侠客的风姿伟貌,也常常溜出府去,企图在街上寻一些江湖游侠斗剑比武的场面。可逛来逛去,把江宁城大街小巷逛了个遍,至多也就见得街头流氓互殴,那场面,简直如泥猪滚地,土狗撒泼。距小野脑袋中那一剑出尘的潇洒形象,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夏去秋来,冬风又起,小野已在琮府做了大半年下人。虽然要时时看人脸色,小心恭谨。可这半年间,衣食住行,比之过去流浪时,简直如同天堂。且琮铮日日与江宁城中一众公子哥儿外出游玩,府上无人,小野的活计倒也算轻快。然而时近子月中旬,琮府上下却突的忙碌起来,原来不日便是琮大人六十寿诞,他新官到任,届时江南道各界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自然皆要到府上祝寿,因此琮府上下,都在为这一件大事忙碌。

小野虽然平时没什么活干,闲散的很,可在这样繁忙的事情中,却也难以偷闲。不是被赶去扫院,便是被撵上屋顶清瓦,今日拔草,明日般花,一进入冬日,他竟没一天得以安闲。这日,好容易有个喘息的空挡,小野趁着高管事没来吩咐他做事,一溜烟儿的溜出了门。一路尽挑着人少的小道走,目之所及,彩幡飘展,红灯高悬,处处皆是一片喜庆之象。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厨房。琮府后厨在整个府院最东处,说是后厨,其实乃是一套数间房屋的大院,院中房屋八九座,供后厨厨子,杂役居住,当中一间大屋,便是后厨火灶所在处。小野从大门偷偷挪步进去,此时午饭已用过,后厨院中到与别处忙碌的迹象不同,只有几人坐在院中一处水井旁洗低头菜。小野抬眼扫了一圈儿,瞅见那几人中坐着的一个身穿枣色棉袄的胖子,眼睛一亮,喊道:“小武!”

那几人仍垂头洗着菜,小野又连喊几声,那胖子才慢慢的抬起头来,脖子上的肉一褶一褶的展开,嘴吧微张,眼神中满是疑惑,他抬着头,四处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来源,直到小野再次喊了一声,那胖子的眼神才落过来。

“小......小野!”胖子瞧见小野,脸上登时挤出一堆笑意,结巴着喊了声,便要起身,手里的菜却哗的掉进了他脚下盛满水的木盆里。他低头愁了眼还没洗完的菜,又抬头看了看小野,脸上浮现处彷徨犹豫的神情,似是在做什么极为重大的选择。坐在胖子身旁的几个人也停下手中的活儿,抬眼望了望站在墙角的小野,便都纷纷垂头忙手上的去了。小野见状,又冲着胖子猛地挥了挥手,道:“小武,来!”胖子凝眉想了会儿,嘴唇紧紧的甭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忽地起身,一摇一晃的朝着小野走来。

“怎么这么墨迹,平时干活也这样?那不是得被骂死啊!”小野看着逐渐向自己走进的小武,把手肘靠在墙上撑着头,略带讥讽的抱怨道。

小武挠了挠头,肥硕的身躯扭捏着,红着脸道:“马管事......马管事对我很好.......不常骂的.......”小野嗤笑一声,道:“那就是骂过喽?”小武哼唧几声,突然做惊觉状,小声道:“小野,现在府上这么忙,少爷那儿没活干吗?你怎么跑到厨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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