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檀松熏香,在墙角徐徐飘起,渐渐晕散在空气中。深夜的国师殿里,灵云国师悬空坐在清池上,双眼微阖。如镜的清池没有一丝皱褶,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国师的白袍还有他苍老的面孔。火烛微光,在池面上幽幽地亮着。

殿内寂然无声,除了国师以外再无他人。无风的殿中,清池却突然泛起了一丝褶纹。原本如镜的池面顿时满是纹皱,殿内的景象如同碎镜的无数碎片摇曳池中。

国师微微睁眼,看着一池破碎的镜,一语不发。明澈的眼全然不像老者,但是却藏着数不尽的无人知晓的事情。仅仅是倏忽一瞬,池子便恢复了平静。国师阖上了眼一切都像未曾发生。

清晨,拂晓的阳光洒在窗台边,像是给朱色的窗台镀了一层薄金。新开的花比昨日的更加艳丽。鸟鸣声声,吵着屋内熟睡的人。

江若端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起身看到桌上多了封信。白色的信封上,只有赭色的花纹细边,没有署名字样。他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是灵云国师的信封。

他赶紧拿了信,拆开看。信上仅有两字:不祥。

他顿感脊背后一阵发凉,身子一抖打了个寒颤,赶紧把信塞回了信封中。灵云国师的这两个字,让江若端霎时沉了脸。他的灵师是想告诉他有不祥之兆,要多加小心。

若只是一般的事情,灵云国师并不会给他送信。之前鬼哭童一事,灵云国师都未出手。这一次是什么事情,让他的灵师专门送信给他。不管什么事情,反正不会是好事。信封在江若端手中被捏紧了几分,起了不少皱痕。

厨房里飘出几缕白烟,柴火在灶头下烧的红旺,锅里的沸水咕噜咕噜地冒泡。阿嬷把白溜溜的生鸡按在砧板上,一刀刀斩成块。一只鸡转眼就变成了砧板上的肉块。

菜刀一斜,把砧板上斩好的鸡块整齐码在刀面上,往沸水锅里一倒。再切些人参片撒进去。用的是百来年的上好人参,据说还是皇帝赐的。阿嬷特地问老爷要来,说是给大小姐炖汤。

一套工序下来,锅里已经炖上了人参鸡汤。忙活完之后,阿嬷坐在了灶头旁的一个小板凳上,准备添些柴火,捡些干了的松树枝往火里里加。原本空气的柴火味又多了股松树的芳香。火中的木头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烧焦声。

阿嬷看着晃动的红火,出了神。近来真是不安宁,大小姐的精神一直不见好,昨日还在大小姐屋前见着一棵茶花树。实在是让人心烦。

朱府虽是以扶桑花最为繁盛出名,但是并不乏奇花异草。然而其中,却独独没有茶花。府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朱府是不许有茶花树的。因为茶家与朱家是世仇。

阿嬷并不太清楚这个仇是怎么结下的,她只记得在几十年前,她还是叫茶筱的时候的事情。

她自幼无父无母,被茶家药房的大夫收养,被收为徒。大夫也是茶姓,但是并不是同一个家族,于是就给她起名茶筱。她从小跟着她师傅,一边帮忙捣药配方,一边学习师傅的医术。

因为她是被捡来的,而且还是被药房大夫捡来的,与茶家没有半点关系,颇受茶府的人嘲讽欺负。有的人嘲讽她是泥巴沾上了光,白白便宜了她这个茶姓。

她记得十三岁的时候,有一次茶家的小少爷发烧了,她帮师傅抓药给他。不知道是谁在她煎的药里偷偷放了一把大戟。本来药中已有甘草,加入了与之性向相反大戟则药效全失。

小少爷吃后完全没有好的迹象还加重了几分,差点被夫人责罚。得亏是茶大夫看了药渣,知道有人害她,帮她说情。第二天煎药的时候她偷偷蹲了厨房,才发现是她师傅的另一个徒儿,她的师兄想害她。茶家的人容不下她,她师傅的其他徒儿也容不下她。

起初茶筱还会很生气,后来便渐渐麻木了,明白了什么叫寄人篱下无可奈何。茶家的人待她太过刻薄,让她心中全是伤痕。她恨茶家,但是她不恨茶姓,因为她的师傅也姓茶。她很敬爱她的师傅,如同生父一般对待。

她的师傅通道术,曾经是为道人。不知为何退隐不肯再碰道术。她的师傅偶尔会教她一些道家的医术和药方,比如那个仙草药,就是最常用的。可惜阿嬷是个常人,没有过人的灵力天资,看不到灵妖鬼怪。即便学了那些东西,也从来没派上过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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