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久闻言,面色顿时惨白不已,踉跄退了几步,后又急忙掩饰,强笑几声,头也不回的往厅外而去。

“贤侄勿要义气用事,好好考虑薛某所言,我刚才所说,绝无半丝掺假,儿女情长终究是镜花水月,千古留名才是我辈当行之事。”

薛千变站起身良言相劝,可楚长久早已听不见外界丝毫声音,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着。

薛舒薇复杂的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挣扎,脚步刚刚抬起,薛千变一把将她抓住,阻止了她的动作,望向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往府外行去的路上,楚长久脑海中不由的闪过了两人十年来所有的记忆。

十岁时,书店的第一次相遇。

他是偷钱被抓的小乞丐。

她是城主之女,那年薛千变刚走马上任安宁城,贵为千金之女,却被他的一句不偷就没有饭吃的言语暗啐不已。

十二岁时,楚长久已是童生,她来书店购置书籍,因他字迹好看,而后,两人才算是正式熟识。

往后的日子,她常来书店,两人探讨千奇百怪的事物。

她会带来各式不同的点心。

他会给他讲述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精彩纷呈,却又跌宕起伏。

楚长久虽是两世为人,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喜欢上了她,之前考取童生不过是为了博个虚名,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可随着这具身躯的日益成长,他深知两人的家世差距,若想配的上她,只有考取功名,得到薛千变的认可,才能名正言顺的迎娶她。

为了更好的学习赵国的诗书古经,他辞去书店抄书的营生,虽有极强的记忆力,可记忆却无法代表一切,还是需要融会贯通,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可在高中状元后,换来的只是一个义子身份,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一下子将他筑建的美好憧憬彻底击溃。

仿佛十年来的梦,一下子被拉回现实,此刻正是梦醒时分。

楚长久步出大厅后,急忙侧过身子,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他顺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捂住嘴鼻,待得再次放下时,锦帕早已经是猩红一片。

锦帕上刺着两只锦鲤,仿若活物,似下一刻便能跃出锦帕,成为两只活生生的鱼儿,在世间相濡以沫。

可在此时,上面的猩红血渍似是在嘲弄般,锦鲤已被血渍掩盖,再也辨不清本来面目。

这张锦帕是他去年进京赶考前,她花了好些时日,请教刺绣的女子,手指被扎的满是伤痕,却没有丝毫怨言,从十几张刺绣作品里,挑选了最好的一张在城门送别时亲手赠他。

他依稀记得,那时的她满脸通红,像个过了亏心事的孩子般,将锦帕递给他后,急忙跑了开去,周围响起了阵阵扼腕叹息之声。

可在今日,这张他一直贴身收藏的锦帕,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所有的一切,不是自身努力就能获得,像是人,或是物。

“状元又有何用,终究是敌不过一个成仙的诱惑。”

楚长久紧紧的握住手中锦帕,喃喃低语。

他在进京赴考时,途径一处酒楼,听闻各地的奇闻秘事,赵国当今国师便是天玄宗走出的弟子,有着飞天遁地的本事,数里外便能御剑取人首级,被当今赵国国君奉为当朝国师,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当真是贵不可言。

而这一切,便是因他有着凡人不曾拥有的能力。

“如此也好,日后,我楚长久定将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似是想的通彻,楚长久紧握锦帕的手亦是缓缓的松了开来,将锦帕放置在一棵已然绽放桃花的枝杈上,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府外而去。

……

走出薛府,被挡在门外的楚严急忙迎了上来,脸色焦急,眼中带着浓浓的疑虑,道:“怎么样,出什么事了,你嘴角有血,这是怎么回事,我去找他们算账去。”

看清楚长久脸色惨白,嘴角甚至还有一丝未曾擦拭掉的猩红血液,楚严登时双眼通红,错过身便往府内闯去。

还不等门前侍卫的阻拦,楚长久一把将其抓住,强笑道:“不得无礼,我没事,我们回去吧,你不是一直惦念着醉春楼的烧鸡吗,走,今日就好好的吃上一顿。”

“咳,咳,咳……”

虽是如此说着,楚长久胸前突然涌起一股淤气,脸色由白转成病态红,捂住胸口不停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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