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楚楚一语方出,苏琬珺也不禁心中一动,便试探着道:“此话当真?不知楚楚妹妹有何高见?”
孙楚楚笑眯眯的道:“苏姐姐你向来博闻强识,可还记得武林中有哪位高人名字里是带‘玉’字的?”
苏琬珺微一沉吟,摇头苦笑道:“这问题可有些太难回答了,毕竟古往今来名字里带‘玉’字的高人数不胜数……但如果非要在里面选出成就最为震古烁今的一位,那便该当是昆仑派的九玉真人了。”
孙楚楚拊掌笑道:“然也~这才叫作英雄所见略同呢,虽然人家对‘浑愣派’那伙儿假道士是没什么好感啦,不过他们那位先辈九玉真人倒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苏琬珺莞尔道:“所以楚楚妹妹你是想说,这无邪玉杯和无瑕玉簪,都是九玉真人的手笔么?”
孙楚楚嗯声道:“没错,苏姐姐你也该知道,九玉真人不仅英雄绝代,同时还是位能工巧匠。据说他曾经把业火红城的圣物祝融炎魄打造成了一口神器,然后又把这口神器交还给了当时的烈阳真宗,接着两人一对一决战了一天一夜,终于使得烈阳真宗输得心服口服,自愿退出了中土武林。”
苏琬珺微颔首道:“这段掌故我也听家师提起过,此外九玉真人还为当时的万应心教教皇凤君卿打造了一口神器,用以交换她的贴身佩剑,而这次交换也确立了中原正道与万应心教的缔盟。”
孙楚楚娇笑着道:“这就是了,九玉真人既然是一位能工巧匠,这无邪玉杯和无瑕玉簪自然有可能是他打造的,而且本姑娘大胆猜测,依九玉真人的道号而论,他一定是打造了一套九件这样的玉器。”
药侠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闻言忍不住呵呵笑道:“还好还好,只有九件而已,没有那百十来件,否则小丫头可真要忙活一阵了。”
孙楚楚小小的白了他一眼,娇嗔着道:“前辈你还别不信,人家就跟你打个赌,若是将来找齐了这九件玉器,你就……”她这厢俨然自信满满,倒先对赌注患得患失起来。
药侠看得越发好笑,索性大方的道:“若是真给你说中了,老夫便舍弃老脸不要,反过来拜你为师吧。”
孙楚楚哧的一笑,眉飞色舞的道:“一言为定~我说前辈呀,你就等着将来好看吧~”
苏琬珺看这一老一少没大没小的逗趣,一时也只觉啼笑皆非,顿了顿方敛衽为礼道:“如此岳兄和楚楚妹妹还请前辈多加照料,晚辈还有些紧急事情待办,这便告辞了。”
药侠微颔首道:“不必悬心,包在老夫身上。”
苏琬珺嫣然一笑,又转向岳啸川道:“还有岳兄你,切记一切听从前辈的吩咐,万万不可再意气用事。”
岳啸川心下暗叹,只能低沉的道:“我自有分寸,樊飞之事你多留心。”
苏琬珺道了声好,想了想又向孙楚楚道:“至于楚楚妹妹,平日里也别只想着玩闹,还是该多听前辈的教诲,利用这段时间着力精进,未来才能有更大的成就。”
孙楚楚以手扶额,唉声叹气的道:“好啦好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这还要苏姐姐你来吩咐么?过去老听说嫁了人的女儿家爱絮叨,原来这许了人的也一样不遑多让呀。”
苏琬珺闻言直是气笑不得,药侠则径自来至墙角边,自一只瓦罐里向无邪玉杯中倾出小半杯琼浆,回来递给苏琬珺道:“苏丫头你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真气消耗太过,饮过这杯银果仙露再走不迟。”
苏琬珺连忙道谢,接过玉杯凝目观去,只见杯中琼浆色作莹白,内里还隐隐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倒像极了少女含羞的面庞,闻在鼻中更加香气馥郁,令人顿感神清气爽。
孙楚楚不禁有些艳羡,下意识的咂咂嘴道:“前辈你这银果仙露又是什么名堂,人家以前也酿过不少药酒,可从来没听过这名目。”
药侠睨了她一眼,悠悠的道:“小丫头见识浅薄,没听过也不稀奇,不过这银果仙露正是由东海六神银花与川边龙涎红果为主酿制,你先前不是还自称用过这两味药材,那现在怎么又辨不出来了呢?”
孙楚楚登时噎住,红着脸嘟起了小嘴,苏琬珺暗自失笑,当下便捧起玉杯一饮而尽。
这银果仙露果然并非凡品,不仅味道香醇浓郁,入腹之后更加很快便令人经络通畅,内息流转间也平添了数分活力。
苏琬珺将玉杯归还药侠,互道珍重之后便翩然而去,药侠略一沉吟,径向岳啸川道:“岳啸川,老夫先往丹室为你搜寻对证药物,你暂且在此安坐,切记不可妄动真气。”
岳啸川自然点头应是,孙楚楚却眼珠一转,撒着娇道:“前辈~你也带我去吧,说话可得算话哟~”
药侠不由苦笑道:“小丫头贼心不死,老夫要防你怕也是力不从心,罢了……便随老夫一起来吧。”
孙楚楚一声欢呼,迫不及待的傍着药侠急急而去,岳啸川眼看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倒将原本的满心担忧冲淡了不少。
苏琬珺心系樊飞之事,离开药居之后便运起全力发足疾奔,来时三个时辰的路程,她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方走上返回三叶集的官道,打眼却见道旁赫然倒卧着一条人影,苏琬珺心下生疑,暗自戒备间上前查看,敢情这倒卧之人竟还是一位女子。
这女子看来不过二九年华,生的一张白皙俏面,虽然称不上容颜绝美,却也颇有几分动人姿色。
只是她此刻脸色苍白、毫无光彩,青丝缭乱、衣衫不整,观之不仅十分狼狈,而且还似是刚刚遭人凌辱。
苏琬珺秀眉紧蹙,心道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发生这等恶事,再看那女子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伤痕,同时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昏迷不醒倒像是疲累或惊吓所致了。
苏琬珺当机立断,便将那女子半身撑起,自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她口中,又出掌抵在她背心,缓缓渡入真气,以推动她本身气血运行。如此不过盏茶功夫,那女子终于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她眼睛虽未睁开,却已经觉察到自己正靠在别人身上,本来便十分苍白的脸色倏地又白了几分,美目中也禁不住落下泪来,兀自哑声呻吟着道:“……你杀了我吧,我不要活了……”
苏琬珺心生怜意,当下和声道:“这位姑娘莫怕,我不是害你的人,不信你自己看。”
那女子登时一愕,略显慌乱的睁开了眼睛,苏琬珺则又温然道:“姑娘你怎会倒在这里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女子呆了半晌,忽然间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的道:“呜……我逃出来了……真的逃出来了,这位……姐姐,能不能劳烦你带我离开这儿,我害怕……”
苏琬珺见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便微笑着道:“好吧,我看姑娘应该也学过武功,那眼下还走得动吗?”
那女子泪光盈盈,垂首嘤声道:“多谢……姐姐关怀,我现在……的确浑身乏力,好似……根本迈不动步子,所以……所以想求姐姐……”
她说话间红晕染腮,看来愈见羞怯可怜,苏琬珺心下一软,只得点头道:“明白了,那我抱你走可好?”
那女子大为感激,声音颤颤的道:“那就……麻烦姐姐了,姐姐千万救我。”
苏琬珺道声无妨,便抱起她的身子径直往三叶集而去,所幸这女子身形娇小,身量也是出奇的轻飘,抱起来倒是毫不费力。
三叶集规模虽小,却也有客栈经营,名曰茅家老店。但若非靠了某路人的指点,苏琬珺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间不仅取名中性,连门面也更像一处香烛铺的小店,竟然会是一间客栈。
一番周折终于将那女子安置在客栈里仅有的四间客房之一,打眼却见她眉眼间忧色依旧,内中似乎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苏琬珺察颜观色,毕竟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关切的道:“姑娘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直言,凡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达成。”
那女子虽然精神不济,闻言却挣扎着要爬起来,一边还泪光濡濡的道:“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妹没齿不忘,来世必当结草衔环报答姐姐。”
苏琬珺轻轻的按住她,柔声劝慰道:“姑娘——不……妹妹你的身子虚弱的出奇,切莫再勉强行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都告诉姐姐便是。”
那女子哽咽着道:“那……那小妹便直说了,姐姐……能不能带我……再离开这里远一些,我担心这里……还是不够安全……”
苏琬珺了然的道:“当然可以,妹妹家住何处,若是相距不远,姐姐便干脆送你回家可好?”
那女子神情一黯,伤心的道:“我……没有家了,家……早就给净宇教的恶贼毁了……”
苏琬珺大感歉然,连忙柔声道:“是姐姐冒失了,那不知妹妹想要往何处安身?”
那女子默然片刻,这才幽幽的道:“反正离这儿越远越好,姐姐你去哪里,便带我也去哪里好吗?”
苏琬珺心下疑惑,便眨眨眼道:“妹妹你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不幸,能否告诉姐姐知晓?”
那女子脸上倏地罩上了一层惊恐之色,眼泪忍不住又是夺眶而出,低垂着螓首半晌不肯开口。
苏琬珺见状自然不好勉强,于是轻咳一声道:“妹妹不愿说便算了,但眼下你身子虚弱,不宜再受奔波之苦,所以不妨就在这里稍待一日,等明日你身子好些,姐姐再来带你远走高飞。”
那女子吃了一惊,抬头哀声道:“姐姐你……是有急事要办么?”
苏琬珺温然道:“妹妹不必担心,姐姐保证明日一定回来。”
那女子神色一凄,低头嗫嚅着道:“唔……那姐姐你……尽管去办自己的事情,我……我不打紧……”
说是不打紧,但她目光中的绝望却偏偏显露无遗,苏琬珺不禁大起怜意,微一沉吟便正色道:“妹妹还请坚强些,若是当真有人欺侮了你,你尽可大胆的说出来,姐姐自信还有几分本领,寻常江湖歹徒谅他也奈何我不得。待姐姐铲除了恶徒,你固然可以高枕无忧,我也才能真正安心呀。”
那女子听得精神一振,但瞬间又化作深深的担忧,终于只是呜咽着道:“姐姐……不必担心,我真的没事,你……你尽管……”
苏琬珺轻叹一声,仍是耐心的道:“妹妹与我都是女儿身,你的苦楚姐姐十分明白,所以大可不必这般害羞隐忍。还是说你在怀疑姐姐,害怕姐姐看不起你,或是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
那女子忍不住悲泣道:“姐姐你误会了,我……呜……我知道瞒不过姐姐,但……但那恶人实在太过厉害,我担心……姐姐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姐姐你肯这样帮我,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了,要是……要是你因为我的事情,也被那恶人所害,那我……那我不是更加百死莫赎了么?”
苏琬珺听她终于松口,痛惜之余又趁热打铁的道:“妹妹千万莫怕,只要你如实道出魔头的来历,姐姐保证一定替你做主。”
那女子神色凄然,半晌方哀叹道:“多谢姐姐,可那恶人……他不仅不是什么魔头,反而还是……还是个大大有名的侠客……”
苏琬珺心下一惊,面现凝重的道:“妹妹你是说……害你的人是一位知名侠客?!”
那女子点点头道:“不错……这恶人名为大侠,实际上却是阴暗无耻之徒,根本就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苏琬珺也不由得义愤填膺,当下冷哼一声道:“沽名钓誉,人面兽心,这等败类比之魔头更加可恶,妹妹你且说此人到底是谁?”
那女子微一迟疑,终是讷讷的道:“他便是……便是那名……药侠。”
深山中的药居今日注定难以平静,此刻正是中午时分,却见两位玄门修士又相偕而来。
柴扉紧锁,寂无人声,唯有阵阵药香扑鼻,玄阳子不由得剑眉微轩,径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这封书信说来极短,上面只写着一句话道:“玄阳小道,本月初十老夫于古峰山药居相待,逾时不候——药侠字。”
靖阳子也凑头过来跟着看到底,随即比划着道:“时间地点都没错,大师兄我们进去吧。”
他说罢便欲推开柴扉,孰料玄阳子却一挥手拦下,同时皱眉沉声道:“门户既锁,代表主人不在,咱们不可贸然进入。”
靖阳子为之一愕,想了想方又道:“药侠虽然不在,但咱们既然都约好了,那不如还是进去等吧。”
玄阳子缓缓摇头道:“不可,这次是我登门求医,咱们不可失了礼数。”
靖阳子看看无法,只好陪着他站在门口等候,百无聊赖的呆了约摸顿饭功夫,他终于还是不耐的道:“大师兄,天气炎热,咱们进屋去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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