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上不见半点星光,不远处的汉江却是渔火阑珊。站在南岸望去,九月的风把对岸的树吹得摇摇晃晃,与其说是树影重重,倒不如说是鬼影重重。

一位佩剑的妇人带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站在江边,她面有病容,旅尘覆衣,干涸的汗渍塑住了她额头的秀发。即便如此,她依然英气逼人。这个男孩不足三尺高,这时紧紧的抱住妇人的腿,颤颤兢兢得说道:“娘亲,我,我害怕。”妇人听到儿子的声音,这才眉头舒展,她抚着男孩的脑袋,说道:“狗蛋是不是觉得对岸有鬼呀?”男孩小名叫做狗蛋,他眼镜紧紧盯着河对岸,重重得点头。妇人又说道:“狗蛋记住,人一身正气,自然不惧鬼神。娘亲做的是惩奸除恶的事,鬼神见了我还要给我让个道哩。”男孩这才活泛起来。

这妇人正愁如何过江,只见老远划过来一叶蓬船,船夫扯着嗓子喊道:“那边的小娘子可是要过江麽?附近二里路,可就只有我这小蓬船喽!”这妇人寻思一会,朗声说道:“你停过来吧,只要你能让我们娘两安全过了江,我这二两碎银全给你。”这船夫满脸麻子,身材敦实。他心中暗喜,载人渡江最多不过五个铜板,这小娘子出手就是二两银子,看来是个富户。他应声说道:“么得问题!”麻子撑着船竿,向岸边靠去。约莫还有一丈远,这妇人抱着男孩,右脚轻点,纵身一跃,便稳稳得落在蓬船,这蓬船却是晃也没晃。这麻子暗想,这小娘子还是个练家子哩,哼,甭管你是五岳剑派的高徒,还是武当的名师,到了我这蓬船上,就得乖乖听我话。

那妇人抱着男孩,盘坐在船头。麻子摇着桨,蓬船一点一点的驶向对岸。麻子一手摇桨,一手从口袋掏出了一个大苹果,随手一扔,这苹果就落在了男孩怀中。麻子粗声粗气得说道:“小娘子,我看你这孩嘴唇干裂,吃个苹果解解渴。”狗蛋一脸兴奋,抱着苹果就要啃,他尚未发觉,苹果就被妇人拿在手中,随手扔给了船夫,这一扔便用上了上乘内力,船夫被这苹果砸的丹田激荡。他寻思,这小娘子还是个硬茬,等到了江中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狗蛋泪眼汪汪,对得而复失的苹果很是恼怒。妇人说道:“狗蛋,等到了你梁伯伯家里,苹果让你吃个够,乖,娘吹首曲子给你听。”

妇人从包袱中取出一支玉箫,搭在唇边。一会儿萧声激昂,似乎是那少年任侠,一把剑,扫尽世间不平事。一会如泣如诉,似乎是这侠客与歹人相斗几百回合,浑身负伤,又被武林人人唾骂。一会清丽悠扬,这侠客似乎隐居在山水之间,自得其乐。

箫声停了,狗蛋兴奋的说道:“娘亲,这箫声可真好听,你能教教我吗?”妇人深情而又惊羡,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江湖,隐居在山水之间自得其乐?师父说过这汉江夜泊曲乃是前朝一位侠客途径汉江之时所作,他也会羡慕这隐居山水之间吧。她从沉思中醒来,说道:“狗蛋,到了你梁伯伯家我再教你罢。”说罢,她丹田痛如刀搅,运不起半分力气。刹那间这妇人面色苍白,冷汗如雨。她心想,不妙!这时候蛊毒发作,这可如何是好?!

“娘亲,你怎么了?!”狗蛋急得哇哇大哭,这妇人痛的说不出话。而蓬船却在江中心的暗流上打转,至于那麻子船夫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妇人不免头皮发麻,后悔托大,本以为一身功夫傍身,区区一个过江截道的毛贼何必放在眼里。早知如此,那会就在汉江北岸过个夜,等天亮再做盘算。这时蓬船左摇右晃,眼看就要倾倒。妇人强运神功,神识出体就看到麻子船夫浮在船下,双手托住蓬船使劲摇晃。她厉声喝道:“兀那汉子!这船要是翻了我要你人头落地!我这包袱里有纹银一百两,只要你让我们母子二人过了江就全给你!”

这麻子船夫心中暗喜,我岂能为这一百两银子就折了我汉江麻子龙威名?更何况今天还能开个野荤!

这船夫乃是汉江黑道赫赫有名的人物,据说能在水底憋气一个时辰,浑号汉江麻子龙。他截道讲究人财两得,财物不必说,男的就地沉在汉江水底,女的要凌辱一番卖给青楼。

言归正传,这妇人眼看麻子龙不理会,她心想,罢了,今天就是把命丢在这,也要让狗蛋周全!她默念心诀,强行运起丹田之气,一手将狗蛋抛向天空,眼看就要落入水中,狗蛋吓得停止了哭叫。她内力出体化为真气,形成一道气障托住了狗蛋。妇人面无血色,苍白如纸。这时,蓬船被麻子龙掀翻,混乱之中,她稳稳的站在了水面,突然,一双手如同铁箍一般抓住她脚腕,将她往水里拖。这妇人身中蛊毒,又强运内力,哪里还能抵挡了这麻子龙?一会就沉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妇人真气一断,气障不存,狗蛋便落入水中,先前还能听到他哭喊的声音,这会却听不到。妇人心急如焚,周身一片漆黑,只感觉到麻子龙在用绳子捆自己手脚。情急之间,看中麻子龙会阴,一脚踹去。只听得闷哼一声,麻子龙闭气术一破,嘴里猛灌了几口江水。妇人浮上水面,只见狗蛋趴在五丈之外的蓬船之上,狗蛋见有人浮出水面,颤声说道:“娘亲,是你嚒?我害怕。”妇人大喜,说道:“狗蛋别怕,我这就过来。”妇人游了过去,身后又是破水之声,原来是麻子龙浮上水换气,他怒喝道:“臭娘们还挺横,老子枪要是坏了,就找你陪葬!”说罢又潜入水中,妇人看到自己的佩剑还在蓬船上,她一把抓起佩剑,拔剑出鞘。她神识出体,看到不远处的水底有人影,双脚在蓬船一借力,如破空之鸟,刺入水底。

麻子龙其实也很纳闷,明明这娘们身负内伤,水底下又漆黑无比,自己竟然都能挨这么一脚,差点让水呛死,这时他明白这娘们是真的硬茬。看来只能智取,不能硬拼。他心生一计,潜到老远故意漏个身影,骗得妇人挺剑刺去,转瞬间又游回蓬船,将狗蛋拽在手中。他哈哈大笑,说道:“臭娘们,赶紧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淹死这孩!”

妇人大惊失色,这少说也有十丈距离,这船夫竟然两个眨眼就能游到,自己行走江湖十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她沉声说道:“好俊的功夫!这样吧,你是求财,我们母子二人求过路,我们做个交易,我那包袱里还有一千两的官制银票,散银一百多两,你全拿走。让我们母子过江就好。”

“放你娘的屁!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汉江麻子龙几时做过这种交易?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乖乖束手就擒,我让你娘两留个全尸!”

麻子龙怒道。

狗蛋突然说道:“娘亲,我不害怕,你快跑别管我,以后你再生一个小弟弟,就不会因为我伤心了。”妇人泪眼朦胧,心酸不已,放在以前,这种小角色几时入过自己法眼?死在自己剑下的剪径毛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说道:“好罢,可怜我这孩子,死在一起委屈他了。我游过来,你把我绑了吧,我只求你把我们葬在一起。”

妇人扔掉长剑,向麻子龙游了过去。麻子龙得意洋洋,心想,这小娘子必定在江湖上有不小的名号,上一个栽在自己手中的武林好手那可是武当的一个三代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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