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镇中学正式开学,学校离家并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左右就到。小丽因为紧张害怕,虽然知道路也不敢一个人去报到。爷爷告诉她隔壁那个巷子里有个女孩上初二,小丽可以和她一块去。奶奶很替小丽高兴,上中学长大得了,现在比我都高。奶奶逢人就说。小丽看着奶**上花白的头发,心里默默地说,奶奶我早超过你了。小丽那天穿着一条粉色的裙子,那是老姑给买的。小丽穿着那条裙子真漂亮啊,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单肩背着书包,这种背法当时很流行。书包是四年级时买的,一个亮蓝色卡通尼龙包,像男孩子背的。拉链已经坏掉,上面的卡通图案也已经模糊,整个书包边沿也起了毛边。这书包与粉裙子十分不协调。她和那个女同学走在路上,即兴奋又很紧张。到了学校,看到有一条直直的大路连通整个学校,学校三大排房子分立在两边,操场大门在第二排房子的左侧。三排房子从外到里分别是初一,初二,初三。到了第二排房子,那个女同学告诉她,去吧,你看那边有好多人围着的黑板报上就写着小升初考试分班的情况。嗯,好的,我过去看下。小丽说。她们道完别,小丽自己走到黑板报那里看到两面墙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一共七个班。小丽在初一二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镇上小学的同学里,她和苗苗分到了一个班。她便自己去找二班的教室,待她进去,二班都已经快坐满了。她只好做到最后一排,刚好坐在她隔壁是在兰村时的一个男同学,他还记得小丽的名字,“兰小丽”,他叫到。小丽不敢应声,又不敢告诉他自己已经改叫“孙小丽”了。尴尬的低着头,把自己的破书包又往桌斗里推了推。那个男孩就这样叫了小丽一上午,他不明白小丽为什么不应声,他们以前在兰村的班上时还打闹过,还做过她的同桌,玩儿得挺好的呀。直到班主任来,那男孩才正襟危坐。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带着厚底眼镜,她点完名,按身高排了一下座位。然后任命一位微胖的女孩为班长,后来小丽才知道,她是本班小升初的第一名。班主任把写座位表的任务交给了她。安排好这些,班主任又说了说班里其他情况。中午放学时,同学们都走出教室,突然,班主任叫住小丽说,那个同学,等一下,考勤就交由你画吧。“考勤”,小丽说,“好的,老师”。怎么会叫上自己呢,小丽想,自己这次小升初的成绩并不理想,可能是这条艳丽的裙子带来的吧。
因为划考勤,小丽很快和班上活跃的同学交上朋友。小马和小赵说,这一届的校花看来是她们村的飞朵莫属了,她现在在初一五班。小丽不相信,小马说,她真的是太漂亮了,全班的男生都给他写过情书。她还拉着小丽去五班门口看,确实是个很清丽的女孩。还好吧,小丽说。那咱们班的班花呢?咱们班班花,我看是那个叫汪玉的女孩。小马说道。汪玉大大的眼睛,鸭蛋脸,皮肤略黑,文文静静的样子。事实证明小马说的是对的,不久,汪玉就成了全班公认的“班花”。还有了一个男生时刻守护着她。
小丽很难相信自己会关心起这些问题,一个只关心学习的学生,也会这样八卦。这可能是青春期避免不了的话题吧。
那个一开学就在叫小丽名字的男孩,后来调到了一班。他或多或少的知道了小丽的现状,她改了姓,现在是贫困生,性格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后来见到小丽就不怎么打招呼,小丽对自己那天的不理不睬感到很抱歉,因为现在的她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些,只能选择沉默。小丽还看到在兰村时最好的两个朋友,芳芳和晓云,可是彼此都没有说话,真的很陌生。她们分在了不同的班,时间真的淡化了她们的友谊。各自都有了自己的新朋友,芳芳和邻居家的女孩,晓云和同年级表姐,小丽和苗苗。这是成长付出的代价。
奶奶身体愈发不好,她现在不能帮爷爷赶集卖菜盒子,爷爷现在只能一个人去集市上卖烧饼,生意不是很好。爷爷总是剩一大盆面回来倒掉,他的脸色就更不好了。为了增加收入,他有时候会去学校门口摆摊,那一阵小丽放学总是害怕从门口经过,她怕看见爷爷的摊位,怕同学们看见她爷爷是个卖烧饼的,怕同学们知道她没有爸爸妈妈。当她看见爷爷在那摆摊时,她慢慢走过去简单跟爷爷说两句话赶紧就说要回家吃饭转身就走了,剩下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他那三轮车前望着那没卖出去的烧饼。后来,爷爷觉得这样赔下去不是办法,他就去了南宫纺织厂当厨师,给工人们做饭。一个月三百元,包吃住。那一阵,小丽感觉心里好轻松,觉得爷爷现在这个工作好体面,她不用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爷爷是卖烧饼的,也就不会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了。可是做了一个月,爷爷就回来了。他受不了炒菜不放油只放盐,汤里全是水没有菜,这样的饭他做不来。那些纺织工人挣得都是辛苦钱,凭什么吃都吃不好,她们好多还都是孩子。爷爷回来时,小丽看到他的手受伤了,爷爷说是被蒸气灼伤的。有个纺织厂女孩看爷爷的确不容易,自己花钱给爷爷买的药膏。现在爷爷回来了,他又干起了老本行,卖起了烧饼,现在他一个人赶两个集。
初中学费书本费对于爷爷来说是笔不小的费用,他无力承担,决定去学校找校长,希望学校能免除小丽的学费。爷爷见过这个中学校长,多少也能说得上话。因为二叔以前在这儿上学时学习和画画都是年级第一,学校开表彰大会,爷爷作为家长坐在主席台上,校长认得他。那是上午10点左右,正是课间,爷爷走到了小丽的教室这儿,正好小丽正和同学在玩儿,她看见爷爷有些惊讶,走过去问爷爷,你怎么来了。爷爷说,我来找校长说下学费的事。小丽说,哦,那你快去吧。小丽就赶快走开了。她很怕被更多的同学看见,尤其是兰村的。后来,在一次课上,班主任叫她去校长室,全班同学都看了她一眼。小丽到了校长室看到还有其他两个同学在,从穿着上小丽就感觉可能是学费的事。果然,校长说,学校帮你们申请了贫困学生,需要采集照片和本人签字,你们跟着这个老师去吧。他指了一下旁边的班主任老师。小丽心想,整个初一七个班,每个班五十多个学生,只有三个贫困生,而自己偏偏就是这样的学生中的一个,那种自卑感真想让她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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