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丽科的人都在流传张慕倒霉了的消息

据说总公司已拟文:张慕无视企业规章制度,无视业务审批流程,无视企业用印规定,私制文件,偷用公章,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故对张慕采取开除留厂察看的处分,同时保留进一步移交司法办理的权利;处分期间,停发工资、奖金,只发给最低生活保障金,责成其弥补所犯过错,挽回对公司造成的损失,为此保留再岗位,以观后效。正式文虽然没有发,但办公室、人事科、财务科都已接到通知,即日起停止对张慕一切的发票报销,不再给其提供办公用品,停发工资奖金,但仍给其保留单独的宿舍、保留其使用原有车辆的权利。

消息传开,厂内象炸开了锅,两年内象火箭一样冉冉上升的新星突然间爆炸了,绝大部分人的反应是活该,人都是这样,感觉本来应该和自已一样的人因为某个机运上去了,便认为这背后有什么内幕,现在这个人倒霉了,于是说不出的痛快,姚文很得意,一个上午时间内,他把这个消息跟人传了三十多遍,其中包括徐前进,徐前进白了他一眼,“吃了蜜蜂屎了?这么激动,张慕再倒霉十倍,日子也比你过的好的多,激动个球?”一句话把姚文刺了个穿,他拿起橡胶棍,悻悻的去巡逻去了。徐前进看着那个背影,叹了口气

徐前进去销售科看张慕,张慕又回到一年多前刚进销售科的状态,办公桌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许久不见的黄百洋倒是来了,在张慕前面走来走去,洋洋得意的发表言论:“每个人平时工作中都要好好努力,要用心、要积累,不要光会耍小聪明,不要学某些烂泥以为走了点狗屎运就真成黄金拉,你们要明白,烂泥就是烂泥,永远都糊不上墙的,靠谁都糊不上。”然后他转过头看看张慕:“啊呀小张,你怎么还坐在办公室,抓紧时间去西安啊,全公司都在等着胜利的消息呢。”

张慕鸟都没鸟黄百洋,只在心里暗暗发笑,不过好象自己平时人品确实不咋的,也没个人来安慰自己一下,他转头看到徐前进靠在办公室门口关切的看着自己,就对徐前进眨了一下右眼,徐前进立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安心的转身离开了。

钱学林偷偷把张慕约到自已的公寓里,给张慕泡上一杯茶:“小张,是不是心里很委屈?”

张慕开始秀演技,他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对不起钱总您,工资奖金停发,钱总您的损失更大。”

钱学林冷笑一声:“损失?未必。”他拿起自已的茶杯,泯了一口,“这件事,其实是对你的一个考验,看看你倒底是忠于我的还是已经被许辞收买了。现在看来,你还是对我绝忠心的。中层会议讨论你的事情,许辞想借你来攻击我,但是办公室说你根本没有提过我,所以没有证据表明我知道这个事,许辞只好不了了之。”

张慕苦笑:“我现在的一切都是钱总你给的,现在没了,也没有什么,换个地方一样打工,总不会饿死的。”

“饿死?开什么玩笑,这只是一个小难关,人只有经历磨难,才会真正成长,你还年轻,眼光不要只盯着丽科,外面大片天地等着你。”钱学林微笑着。

“可是现在走不了啊,听说他们要对我动用司法?”张慕叹息一声,六神不安。

“动司法,司法是他们家啊?他们说动就能动的,你现在的情况,没有不当得利,连个渎职都算不上,最多是工作失误。如果要动司法,办公室的要受处分,许辞现在还兼着销售科长的职务,他主管领导的责任一样跑不了,所以你别听他们吓唬,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钱学林一副笃定的样子。

张慕装作想了想,似乎终于放下了某些东西:“这些东西我都不懂,不过听钱总一分析,好象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下我就放心了,过两天我就去西安,如果杨木公司的事情挽回不了,我就辞职不干了,反正现在认识的老板也不少,总有人能收留的。”

钱学林正等着张慕的这句话:“小张啊,你是聪明人,有些东西不用我教,我呢,也不过长了你几岁,比你多读了几年书,多了些阅历罢了,但说到底其实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都不过是打工的,在别人的手下讨口饭吃的而已。讨饭吃要看脸色,只有自已的事业才会有前途.”

张慕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刻兴奋起来了:“钱总您自已要去办厂?到时一定要把我带上,我给您当驾驶员也行,保证合格。”

钱学林摇摇手:“这个事情不急,小张不是我说你,你也跟我一年多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有点身份的人了,要给自己定个谱,别老把自已跟那些个小混混放一块。”他摸出一张名片:“现在呢,有一个机遇,上次那个印度单子,我联系了很多回,他们对你印象很好,也很认你,他们说你去哪个厂,他们的单子就去哪个厂,所以你跟他们联系联系,联系好了,可以去这个企业,我帮你谈妥了,如果你能把这个业务单带过去,他们给你10%的股份,小张,你快要成老板了?”

张慕张大了嘴巴,眼中冒出金星:“10%的股份,天啊!我做梦都没想过。”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我马上跟印度公司联系,实在不行我去印度出趟差,陪这群人玩个三天三夜,一定要把这个单子拿下来,然后这股份要不要老规矩?”

钱学林看着张慕,象看着一条已经放进锅里的鱼:“这次不用,10%全给你,我钱学林,从不让人吃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还有,你工资虽然暂时停发了,但是发票只管拿来,我来签字解决,哼哼,在丽科,我钱学林还是有点权力的,哈哈哈哈哈”

钱学林满意的得到了自已想要的东西,张慕也得到了自已想要的东西,两个人聊的很是开心,钱学林和张慕似乎越来越贴心,聊着聊着,两个人就开始掏心掏肺,就差烧黄纸,斩鸡头了。

从钱学林的公寓走出来以后,张慕发现自己有点变了,那么假模假样的演戏,居然快连自己都信了,他回想了下,觉得应该也没什么破绽,钱学林以为始终掌握自已,可以轻易的拿捏自已,是他最大的错误,将为此付出代价。张慕当然不会去搞印度的单子,可是要不要告诉许辞呢?不管怎么样,钱学林对自已有知遇之恩,张慕很犹豫,有点茫然。

他沿着工人宿舍的小路慢慢走着,许多人看到他,可是没有人跟他打招呼,现在他成了瘟神,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人都爱锦上添花,不愿雪中送炭,这里是现实社会,不是兵营,没有人能免俗。

远处有人在跟他招手,是李小午,她穿了一套深黑色的长裙,张慕连连赞叹的那一件,配上李小午纯白的皮肤和脖子上一条爱玛仕的丝巾,张慕觉得李小午是落在凡间的天使。

李小午上了张慕的车。

“杭州?”张慕问

“离开化工园区就行,一起走走。”

“哦!”

没有风,没有船,退潮,杭州湾的海面象一块巨大的黄色地毯横亘在天地的一侧,这是一副张慕和李小午都不曾见过的宏伟画卷,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从没有想象过一整片的海居然可以如此的宁静。张慕扔出一颗石头,石头没有飞出想象中的远,张慕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山海无穷尽,他在心底慨叹。还想再投一颗时,小午出声制止:“别破坏这一刻的宁静,陪着我坐一会。”

张慕回过头,看到李小午已经坐在一块黄白色的礁石上面,脱了鞋,一段如莲藕般的小腿和两只洁白的脚掌一扬一扬,夕阳从远远的地方投身过来,倒映着黄色的海面,在李小午的皮肤上泛起一道淡黄的光,隐隐透出几丝圣洁来。少女、岩石、静海,一副完美的画面在一下子就把张慕看呆了,原来李小午竟然可以这样美丽。

李小午看着张慕呆呆的表情,不由得生出几分羞涩,她嗔道:“干嘛?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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