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打那日张彦误闯雅集,诗战群儒之后,事情很快便传开了。

当晚在场的文人,并不全是秀才,还有一小部分是李文斌这样的童生。

当时的张彦,风度翩翩,清高孤傲,谈吐不凡,诗词散曲更是信手沾来,其狂放不羁之态,亦是有着说不出的魅力。不觉间,已经折服了不少人,甘愿为他传播美名。

这些人,便将此事作为谈资,向知交好友说及时,同样是绘声绘色,毫不掩饰其对张大才子的拜服之情。

此外,各家的随行书童,也是亲眼见证过当时那一幕的。

他们跟随侍候各家学子,日夜不离身侧,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文化水平自然有所提高,诗词的鉴赏能力自然不低。

事情便通过他们之口,迅速向外扩散传播。

经过一天的酝酿发酵,张大才子之名已然传遍大街小巷,佳词妙句更是广为传唱,有人甚至将其捧上神坛,奉为‘萧山第一才子’。

只是这称号还不为士林所认可。

读书人毕竟见识更高,在他们看来,张彦虽有几分诗才,却也当不得第一的名号。别的不说,光论诗词方面的才华,都没人会认他为萧山第一。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其诗词才华已无人再敢否认,有人甚至大为感慨道:“我原以为,那张彦只是侥幸作得两首好诗,本质仍为粗鄙小吏,今日方知传言大谬矣!”

在此之前,他虽被赞为‘雅吏’,但那多半是戏谑的成分更大些,没人会把它当一回事。

彼时,多数人认为,张彦也会如其先父一样,仅只因为一时的灵感,才侥幸创出类似于“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样的经典文句,过后便会泯然于众。

事实也正是如此,其父张良平,自《木兰花令》一词后,再无佳作问世,只如一颗耀眼璀璨的流星般,一闪而逝。

所以,当这颗流星的儿子横空出世后,人们下意识的就会认为,这只不过是神童方仲永的又一版本而已。不少人便据此推断,他在扑腾个小小的浪花出来后,同样也会淹没于浪潮之中。

可这一次,张彦的表现却令人大跌眼镜!

这特么哪是什么方仲永呀,分明就是诗鬼李贺重生,四明狂客第二好么?

吟诗作词,犹如闲庭信步,散曲小令,只当信手沾来。这样的一个人,不正是又一版本的少年李贺么?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视满座生员为无物,叹时文应举之弊缺,弃高门子弟如敝履!此般人物,如何当不得一个‘狂’字?

一时间,士林为之疯狂了。

酒楼茶馆,但凡文人相聚,话题必会谈及张彦。

有人痛骂张彦,说其狂悖失礼,有负圣人教化!却也同样有人视之为偶像,将其诗词细细品读,不觉泪盈于眶……

关于张彦其人,诗才如何,早已无人再去争论。不过对其人品,却是褒贬不一,争论不休。

此时风气未开,阳明心学还未创立,程朱理学仍在大行其道。即便江南士风领先一步,也同样受限于主流思想多年来对人性的束缚,个性张狂之人委实不多。

当下的狂士,多指魏晋风骨,只在上层士人间有所展现。

然而张彦的狂,却令人感到惊世骇俗,较之姑苏狂士,都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说,这是头一次有下层的失意文人,对士林中的既得利益群体发起冲击,对科举制度进行批判,对当下的社会形态表示愤懑。

这一来,张彦立即受到了许多不得志文人的狂热追捧,群起效仿。同样的,他也遭到了主流卫道士的口诛笔伐,大力抨击。

士林为之争论不休,乐人竞相传唱其词。

中立的文人,则在个人笔记中记载道:“雅吏张彦者,我县儒学生员张良平之子,临浦乡人也!年方十六,却工于诗词,信手可成名篇。少时默默无闻,隐于山野之间,永和七年秋,永兴始闻狂生之名……”

永兴,即萧山县之古称。

“张彦其人,生性孤傲,狂放不羁。尝误闯某社所办之雅集,舌战满座青衿而不落于下风,即兴赋得诗词散曲若干。此后,事迹广为人知,引发文坛争论不休,其人之行,效仿者众……”

最后,结语中如是写道:“窃以为,浙东狂士之风已开,士林自此多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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