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教谕的口吻不容拒绝,说完径直转身往回走。

张彦无奈,只得闷声跟了上去。

倒也不完全是表面作态,假意谦辞,而是他真的不大情愿和对方待一块儿。毕竟年龄相差太大,没有共同话题,最多只能闲聊几句家常,说说场面话而已。

虽说暂时无处可去,但让他来选择的话,倒宁愿去借酒浇愁一番。

一老一少二人,再次来到学宫,走便门而入,回到了吴教谕所居的小院。刚一进得院门,就见一道倩影正从前堂经过。

张彦打眼一瞧,发现是个年约双十的女子,雾鬓云鬟,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一股成熟的韵味。

女子样貌倒不算绝好,仅有六分姿色,却胜在未施粉黛,素雅怡人。

此时,女子显然也瞧见了他们二人,神色不禁有些慌乱,转身就欲回转后院,但步子刚一迈开,又及时收住了。只见她回过身来,局促不安地望向了吴教谕。

如此举动,并不让人觉得奇怪。意外让客人给撞见了,总不好一声不吭的转身逃跑,那样未免显得太过失礼。

张彦心知,这定是吴教谕的家眷,一时倒是猜不出她的具体身份。

按照常理来说,这般年纪,应是吴教谕的女儿或孙女,却也有可能是他所纳的侧室。这在当下并不奇怪,读过苏东坡诗词的人都知道……

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却见吴教谕已然沉了脸色,上前对那女子斥道:“孝期未过,你不好好待在夫家守节,回来作甚?”

女子忙是对他福了一礼,答道:“爹爹切莫着脑,女儿明日便会回去……”

张彦这才注意到,她这一身俏白的装束,分明是正处于守制期间的穿戴。通过父女俩这一番对话,以及女子身上这孝服的款式来看,也就不难猜出,她这应该是丈夫亡故了。

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却早已嫁作了他人妇,且还不幸守寡……张彦忍不住默默同情起了这时代的女性。

有客人在场,吴教谕也不便多说,只简单为张彦介绍了一下,便打发了女子回后院,顺带着嘱咐她传话给自家夫人,午饭时多添一双碗筷。

张彦当然明白,这年代的女眷是不便见外客的。

也唯有达到了‘通家之好’关系的人,才有机会见到对方家里的女眷,但也并非是说可以随意让你接触,许多礼法仍要遵循。

可他总觉得,方才那女子望向自己之时,神态略微有些异样,似是带着几许惊讶,也不知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是因为,吴教谕平时鲜少会带客人回家吃饭,才让她感到好奇罢。

这个时间,其实还未到饭点,吴教谕便招待他喝茶,顺便手谈了几局。

所谓手谈,说白了就是下围棋,原意是指棋桌之上,默不作声的俩人进行对弈,斗智斗勇。然而吴教谕似乎很有谈兴,不时找他搭话闲聊。

坦白了说,张彦前世虽有学过围棋,棋艺水平却很一般。

这时的围棋,没有黑白二子谁先谁后的规定,如果是下饶子棋,则通常由水平高的一方执白先行,最后再出让对方几子。

吴教谕不知他深浅,自是不会和他下什么饶子棋,但也让了他一个先手。

张彦执白先下,头一子就落在了棋盘正中的天元位上,引得对方好一阵诧异……

“你这下法,可有讲究?”

“倒是没有,个人喜好罢了。”张彦脸色淡然,心中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天知道,他之所以有此一手,纯粹只是出于习惯……

这是个失误,只因当初太过沉迷小说,里头主人公跟人对弈之时,必先落子天元,范儿十足!

据晋代葛洪《西京杂记》所载,这一招叫做‘天元倚势法’,相传为棋手杜陵所创,曾倚之大败天下棋豪,可惜棋谱早已失传……到底是不是真有这回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后来学过围棋才知道,落子天元,如若不具备一定的棋力,则相当于自废一手,很容易装逼不成反**……其实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压根就没想过要靠围棋谋生,于是便一直这么下着。

结果不出预料,张彦连输三局,被吴教谕杀得丢盔弃甲……

三局下罢,已然失了兴致,忙是奉承吴教谕道:“先生棋艺高绝,晚辈远远不如。仅这三局,足可见先生之棋力…..”言外之意就是,我已经被你虐得不行了,再接着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就此结束吧。

吴教谕只是笑笑,一颗颗的从棋盘上拣起棋子,口中说道:“你这开局之法,倒有几分意思,改日有暇,我定要研究研究!”

“方家当面,些许微末小伎,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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