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春空翠,几度斜晖,栈道上马蹄声声扰人心扉。萧澈频频回首望着城楼远去没有了方才的潇洒,转身的决然不过是安抚义父心中离别的忧伤。谢峰见状道:“孩子,大丈夫当立于天地,俯仰河山,怎能如此优柔寡断。你义父在朝为官时虽司文职,却也胸有丘壑。你如今可不及他半分。”

萧澈听出了谢峰言语间的斥责,低声道:“我义父从未提及过他的往事,这些我并不知。”

谢峰的目光投向远处,一声长叹:“他当年像你这般大时,风光无限,金陵城里无人不知萧义茗的才情卓绝,年纪轻轻便任从三品大员,虽得父辈荫庇,可也确实才华横溢,堪当此任。只可惜还未等他大展宏图,便致仕回乡。真乃时也命运!”

“我义父并非自愿辞官!”萧澈道。

“何以见得?当年萧年为何辞官谢峰当然清楚,他只是好奇萧年为何告知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因为......,我从未上过学堂,这些年都是义父教我读书识字。记得有一次义父读到‘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情绪激动不已,似乎胸中意难平。我也常得其壮志报国的教诲,从未忘却。”

谢峰忽然发现萧年与他提及的澈儿天资聪颖并非妄语,这个孩子的确有常人不及的可取之处,得亏自己调教,不然有朝一日入朝为官怕是要做一个玩弄人心的权谋术士了。

“你义父将你托付于我,老夫便不会食言,定会将毕生武艺倾囊相授。但你须将心中疑惑暂且放下,跟随老夫苦习武艺,他日自己去寻找答案。你我缘分可不会细水长流,你只有五年时间。想清楚了便随我去柳州,若反悔,庐阳就在你身后,你自可离去。老夫先行一步到前面的长亭等你,好自为之。驾!”言毕,谢峰策马飞驰而去。

萧澈在马上看着谢峰远去的身影,再回头看看愈加模糊的城楼,心中暗下决心:好,那就五年。

“驾!”鲜衣怒马,一骑绝尘。

长亭翘首以盼的谢峰,早已苍苍白发,可眉宇间的仍有当年驰骋沙场的意气未消。独子谢霆在朝为官,老人致仕之后独居柳州,如今向他奔来的少年将会和他常伴五载春秋,他如何能不喜上眉梢,暗道:好徒儿,为师定会倾其所能让你成为我大虞人人称道的英雄。

柳州谢府,管家早早迎候,看到老爷回府便上前问询:“老爷,这一路可还顺利?”

谢峰把缰绳扔给家仆,道:“顺利,此番庐阳之行老夫还收了个好徒儿,好生安置,切不可怠慢。”

“是!”

就这样,萧澈进了谢府。谢峰并不像萧年那般谦和细心,关怀备至。习武之人自有一套自己的铁律,手中兵器比口中软舌更有力量。萧澈刚开始并不适应这样的强训,在萧宅,萧年的不满最多呵斥,可在谢府最轻的惩罚已是断食。

谢峰早已看穿萧澈骨子里的倔强,他是故意在磨他的性子。男儿骨气自然不可或缺,可闯荡江湖不知变通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庸才。战场上不顾性命一往无前的兵将无数,可青史留名者寥寥无几?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真智慧,一时逞能不过是在遮掩自己的毫无底气。

萧澈的书生气在日复一日的苦练之中早已消散,面对谢峰近乎惨无人道的压迫他不敢有丝毫怨言,只因为谢峰是自己义父的长辈,是义父为自己选择的师父。萧澈的顽强还是让谢峰吃惊,没想到义茗能调教出这样的血性男儿,可他就是在等萧澈向自己服输。

可他终究还是没等到。

盛夏时节,天日偏长,清风无力。谢峰午休刚醒,管家匆匆来报:“老爷,萧公子他不抵酷暑,现在昏厥不醒。”

谢峰大惊苛责道:“谁规定他晌午练功?武场旁边的仆人呢?看到他身体不适为何不制止?”边说边往门外走去,“人呢?请大夫看过了没?”

管家低声道:“老爷,是您规定的中午不能午休扎马步啊!”

谢峰止步,瞬间心中升腾起无限悔意。他明明是想......

“罢了,让大夫先去瞧瞧,老夫晚些时候再去。”说完转身回屋。

黄昏时分,喝过药的萧澈正躺在床上养病,听到房门轻推便望去,是师父,萧澈心想,扎马步都能昏厥,真是无颜面对师父。他正想起身行礼,谢峰已经示意他别动,坐在他床边,看着毫无血色的面庞,心中悔意更甚。

“澈儿,你可怨恨为师?”

萧澈摇摇头:“师父都是为我好,我知道。是澈儿无用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

谢峰笑着摇头,把他的本意和萧澈说明,最后补道:“再强的武艺若不懂以退为进就会像材质上佳的宝剑没有开刃一样,一无是处。人活天地间不只为你一人而活,莽夫一时快意,逞强的后果却是要你的家人来担,你忍心?先爱己而后爱人,方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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