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平时你不是自诩饱读诗书么,这回怎么在一个弱冠少年面前认输了?”
两仪殿内,御座之上的李世民轻抚着胡须,显得十分惊讶,他知道这个侍书,平日里心气甚高,连朝臣里被他夸过的人都很少,更别谈亲口认输了。
褚遂良乃是当年李世民手下文学馆十八文士之一褚亮的儿子,才华横溢,儒雅不凡,虽为官不过两三年,可李世民十分喜欢他,一直对其另眼相看。褚遂良毫不介意地飒然一笑,拜道:“萧郎君真才实学,微臣不得不服,此后,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句,怕是要被世人传唱啊。”
“说的是。”李世民心中欣慰,既得了梦寐以求的兰亭帖,又得了个文采斐然的萧自如,他都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开心过了。于是又转而看向左首的紫袍官儿,征求意见般地问道:“玄龄,你是左仆射,为当朝宰相,你看看应当授予这萧自如什么官儿合适呢?”
房玄龄深深地看了萧自如一眼,只这一眼,后者顿时感觉肩膀上有千斤重担,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萧郎君文采过人,如今崇文馆尚缺一校书之职,不知陛下以为可否?”
“哦...崇文馆校书,东宫那边的官儿......”李世民蹙着眉头有些踌躇不定,就以职位来说确实合适,不过这崇文馆校书只是从九品下等,而且眼下崇文馆还没建好,以这样的情形来看,他隐隐感觉似乎有点儿委屈了人才。可换句话说,这萧自如虽立了功,可毕竟没有为官的经验,仅仅凭借一首好诗贸然提拔也不能服众。这该如何是好?
李风月此时美目中透露出满满的担忧之色,以她看来,这校书之位虽安逸,可发展前途太过狭隘。况且崇文馆设于东宫,身家前途均以东宫为基础,倘若太子继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固然不错,可一旦太子被废,那手底下的官儿是什么下场,自然不必多说。这等于是拿全部的身家性命去赌!
而且依照她的眼光,她这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坐的并不安稳。可她不过是一介县主,对这种事根本无法插嘴,纵然是心急如焚再想规劝,也决不能开口。
所以她只能不着痕迹地摇头示意,希望萧自如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拒绝这份差事。
可恰好萧自如此时是低着头的,而场中仅有一人看到她细微的动作。
其实这完全是金城的一厢情愿了,莫说萧自如没有察觉她的用意,哪怕知晓,他也是万万不可推辞的。刚刚那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话可犹然在耳,李世民最讨厌的就是前后不一的人。一旦推拒,正好是触及了李世民的逆鳞。到时候的下场如何,可实在难以预料啊......
李世民一番思索过后,还是打算遵从房玄龄的建议,听该听的话,决不可为一己私欲扰乱官场,这就是他的帝王之道。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绯袍官儿出列拜道:“启奏圣上,左仆射所言有理,不过陛下是否记得前几日长安县令于孝奇在早朝时曾问过的难题,臣苦思几日仍不知如何解决,圣上何不问问这位小友?”
李世民想了一想,口气有些不确定道:“你是指长安西市经常出现行人伤亡的事?”
“正是。”那中年官员一板一眼道:“虽然几年前臣上书建议人和车马一律靠右行走,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可由于近几年我大唐国力日盛,前往长安的外地外国人络绎不绝,这其中又以西市为重。仅仅去年一年,便出现了近百人被车马撞死或撞伤的事故,而且上次朝议百官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萧自如听他说到建议人靠右行的话,哪里还不知道这外貌平平无奇的中年官员是有名的“布衣宰相”马周呢?
马周之所以被李世民倚重,除了他善于上奏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完完全全是一个“实干派!”
除了设置街鼓和人马一律靠右行走以外,他做事的智慧和方法简直可以被称为大智若愚,到了更高一层的台阶。
以前唐代官服大多是黄青两色,后马周提议,三品服紫,四五品朱,六七品绿,八九品青,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官服驿站马匹容易走失,难以辨认,马周说,把马尾巴截了,结果无论驿马跑到哪儿,无所遁形!
甚至唐代宿卫轮值的“大夜“和“小夜”之分,也是由马周拍板而定......
相比于敢于直谏的魏征,萧自如在内心更欣赏这位善于思考的马周。此时正好马周友好的朝他笑了笑,道:“倘若萧郎君有方法,臣以为可任长安西市署丞一职。”
长安西市署丞,正八品,掌诸市财货交易、度量器物,辨其真伪轻重,官位也不高,可倘若与崇文馆校书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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