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司雨还在四楼,为风靖远的轻薄行径生气。可风靖远又挨踹又挨巴掌的,项司雨觉得自己气也出够了,尤其风靖远说:“你想想,笑话已经出了,咱们是不是一定得把那对步摇拿下来?不然对不起你今天发的这通火啊。”
项司雨是个实用主义者,人家已经把诗念出来了,脸已经丢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把风靖远打死都无济于事,只能期盼别个不知道梅霜君就是她了。反正项司雨是不会承认的。
项司雨和风靖远回到二楼,坐回桌前。风靖远喝着小酒,项司雨啃着自己的蹄髈。
客栈一楼,掌柜的依旧在点评其他诗歌。项司雨越听,越觉得这掌柜的不像一个市井掌柜,就去问风靖远。风靖远笑道:“师妹,你可要知道,迎宾楼的产业属于白府,老板娘可是白府二姑娘白绰约,她的手下,怎么会是普通人?”
项司雨闻言,也自嘲地笑了笑,她都忘了这茬了。
风靖远问:“消气了?”
“没有。”项司雨闷闷地说,“你给我闭嘴就是了。”
“好。”风靖远笑着说。
掌柜的把所有人的诗全部点评完,便宣布了在场参与者的名字,共计有三十一人可以进行正式的赛联会,包括风靖远和项司雨在内。
进入赛联会环节,游戏就自由了许多。一楼已摆好了灯笼,每个灯笼里都有一个联,由易至难排列。每个人只要选自己喜欢的对上就可以了。项司雨想先从容易的看起,风靖远却拉着项司雨说:“从难的看起吧,太容易的没意思。”
项司雨说:“别吧,一个一个来呗。”
风靖远说:“太容易的联,会让你提前把才力用尽,没法突出。那又如何夺魁呢?”
项司雨还是不乐意,风靖远说:“师妹对自己有信心些,你能写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样的妙句,区区对联,也难不倒你。”
说着,风靖远就把项司雨拉到难的那一头去。项司雨没有再拒绝,因为,总不见得让她和风靖远承认说,山园小梅不是她写的吧?
风靖远将最难的联从灯笼里抽了出来,项司雨凑过去一看,纸上写得是:
“梅花三弄,穿云叫月,青鸟隔江长叹。”
项司雨倒吸一口凉气。依六界风俗,对联尾字要押韵,“叹”字落在十五翰韵部,这也是个难韵。十五翰翰韵部中可以选的字不少,可十五翰多是生僻字,拿来作诗都不算容易的,还要在十五翰中选一个和“叹”字对得上的动词。这已是一难。
第二难又难在这句本身。“梅花三弄”是一首曲子,在六界也很有名。“穿云叫月,青鸟隔江长叹”写得是梅花三弄曲中的意境。如果要对上这一句,项司雨也非得拿出一本在六界知名的书,将它的内容也在后面十个字中简要概括一下。
因为知道这联有多麻烦,项司雨就先放弃了,去看次难的联。可风靖远却看着这一联沉思。项司雨瞧他神情,比之以往,少了点轻佻笑意,多了些专注,似乎已经来了灵感,就看怎么把词句捋通顺了。
项司雨也不甘示弱,去和“梅花三弄”较起劲来。
不一会儿,风靖远就在联筏上写下这么一句:
“君子四篇,治世明诚,白人治凡不乱。”
项司雨去瞧,“君子四篇”说的是她儒门的四书。“治世明诚”是四书里的内容。“白人治凡不乱”是六界四书中称赞西都白府高义,镇守长安千年,以保人界安宁的丰功伟业。
项司雨有些不服气,给风靖远挑刺,说:“君子的君是平声,梅花的梅也是平声,第一个字就对不上。”
风靖远说:“那你来一幅对得上的?”
项司雨涨红了脸,也静下心来沉思。倏忽间,她也想到了一句,在纸上写下:
“太望六韬,御虎骑龙,紫旗蔽日无难。”
风靖远也凑过来看项司雨写得这句下联,竟陷入了沉思。良久,他重新打量起项司雨,问:“你读过六韬?”
项司雨点头:“读过。怎么?不准我读?”
“太望六韬”,指的是太公望的兵法著作六韬。“御虎骑龙”看着很俗,实际上“虎”是六韬中虎韬一篇,“龙”是六韬中龙韬一篇。“紫旗蔽日无难”便是六韬的主旨:把六韬学好了,在军事斗争中也能百战百胜。
风靖远也想给项司雨挑刺,可他挑不出来。
项司雨的平仄对了,韵部也对了,句式也工整,除了看着有点俗,也没什么毛病。考虑到“龙”“虎”正是六韬中的篇目名,也没什么不雅的。
因对出了“梅花三弄”这一句,项司雨信心倍增,又陆陆续续去写了好几联。
风雨二人各自写完各自的,各自坐回二楼。风靖远时不时瞟向项司雨,似乎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打量她。项司雨都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项司雨得意的说:“怎么?被我的才气惊艳到了?”
风靖远说:“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风靖远说:“一个女孩,能做出一首清幽风雅的诗,虽然少见,但也不罕见。但读过六韬的,确实很稀有。我以为女孩子除了极个别,比如你师姐,都讨厌这样的军争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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