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泉拔出长剑:“重楼兄请指教。”他一招仙人指路,却是极友好的起手式。两人斗在一处,长剑交格,火星四溅,走的都是雄浑路子。所不同者,烽火重楼一上手就是拿手的摩诃无量剑法,孤高如摩天巨峰,浑厚若乌云摧城。满室劲气横溢,尽是雄浑剑式激荡而至。而李白泉则是一路天龙剑法,刚强峥嵘,堪与对手持平。

烽火重楼一转剑锋,施展出平生绝技无量神功,招式更见雄浑开阔,直有包容宇宙、并吞河岳的气象,渐将对手裹挟在剑光之中。

眼见落入下风,李白泉长剑一抖,竟然挑出三朵剑花,如昙花绽放一般,璀璨夺目,轻悠悠地飘向烽火重楼。丝毫不闻金铁交鸣声,烽火重楼雄浑剑劲却消融在剑花里,仿佛奔涌长河汇入大海,不见一丝波澜。

烽火重楼面色一变:“好一招飞花逐月,竟有人会使剑仙水月老人的镜花水月剑法。”李白泉脸色一暗,道:“方外闲招,不足一道。重楼兄小心了。”他一弹剑刃,踏中宫趋进,随身形所至,空中布下五朵剑花,或缓或疾袭向对手。

烽火重楼丝毫不敢大意,这朵朵剑花看似精致可人,实则每一瓣都由剑气凝成,暗含无穷杀机,动辄会让自己败亡身死。

水月长青乃是鬼谷奇人,他和九宫真人元天罡斗法数十年,两人势同水火,一个住在九宫山,一个住在水月洞天。数十年前水月长青以弱冠之龄与河朔高手争锋,无一败绩,其后纵横中外,横绝四海,成为江湖中一代传奇。他巅峰之时,可驾驭九朵剑花,直令天下束手。

此刻两人对阵,烽火重楼仍战战兢兢,毕竟镜花水月剑法享誉百年,绝非易与之辈。他舞动长剑,袭向第一朵剑花,尚未触及,后一尺远的两朵竟势子一疾,倏忽袭至,成品字形攻自己胸口大穴。

烽火重楼只能疾退一步,大喝一声“好”,身躯疾旋陀螺状,剑光流转,如水银涣散,在身前布下一面环形铜镜。五朵剑花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印在镜面上。如大石激入水面,铜镜剧烈晃动,受击处同时凹陷下去,险险就要撑破。

李白泉绕九宫疾走,不住晃出剑花,袭向烽火重楼。铜镜便如上元夜焰火,不时溅出点点火花,璀璨好看。

但众人都未受绚丽景象迷惑,知烽火重楼处境极危,在旷世剑法之下,他只能彻底陷入守势,任由对手肆虐攻击。稍一疏神,便去死不远。

一人倾力防守,一人全神攻击,都是极耗内力的法门。不片刻,两人都缓下势头。缤纷光彩中渐可看到烽火重楼身形,已汗流浃背,雾气蒸腾。而李白泉也是面容苍白,显然耗力甚巨。

旁边顾今朝等人暗自高兴,这李白泉终受年龄所限,内力未臻一流。烽火重楼又经验老到,用此法防御神鬼莫测的镜花水月剑法,令其无从展开招式,只能成变相比拼内力之局。纵使李白泉能过此局,在自己的战阵剑法前,也未必讨得好去。

烽火重楼的剑速已缓,实是精疲力竭,正斟酌着怎样体面认输。李白泉却一撤长剑,向后掠去,苦笑道:“烽火兄内力深湛,在下自叹弗如,此局甘愿认输。”

烽火重楼拄剑在地,喘息道:“白泉兄何出此言?烽火才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李白泉低叹一声:“玄门剑法耗内息更剧,此刻在下已挥不出一朵剑花来了。”

烽火重楼一愣,有些不信。一边傅山河问道:“敢问白泉兄一次能挥出几朵剑花?”

李白泉答道:“一般四朵,五朵至为勉强。”烽火重楼颔首道:“如此便对了,李兄最后一击的确只能挥出一朵。只是李兄现在内力要好于烽火兄,使出平常剑式,也可稳操胜算。”

李白泉淡然答道:“玄门剑法无用,岂能再用寻常剑法。此局在下已败,请福王裁决。”

福王笑道:“师弟奇门阵法超群,武功也臻一流,实为大将之才。本王当力谏圣上,保举师弟为护国大将军,天门山九宫洞为天子道场。”

李白泉正色道:“国家名器授予,更应遵守典制。福王好意李某心领,但却万万不敢苟同。师傅恐怕也允许如此。”

众人捏了把汗,暗道这年轻人忒也不识抬举,福王一番好意,不领也就罢了,还要出言训谏,果真是冥顽不化啊。

福王似不以为意,大笑道:“以师傅克己之严,恐怕会不高兴。也罢,只是可惜白泉兄了。”他一番话虚虚实实,叫人捉摸不透。

演武厅中,众人已散去,厅堂之内铁骑卫护中,华丽宫殿内。

酒宴之上福王、紫太傅、顾今朝,傅山河,烽火重楼先生、巫千术与闫天骄,李白泉,八人正相对于宴间。如今父王病危,边境蛮夷肆意扰,白莲教起于川东各县,各地灾情肆虐,本王忧心忡忡啊!如今京师是内忧外患,故本王设此招贤馆,邀贤德之士共同治理京师,今日各位可不拒礼数。

福王虽贵为亲王千岁,却毫无半点架子,加上闫天骄的洒脱不羁,紫太傅的胸罗万千,巫千术的俏皮可喜,令福王亦暂时放下了一腔心事,宾主间言谈甚欢。

“今日能与白泉师弟相识,实为人生的大快事。本王且以茶代酒,再敬诸位一杯。”福王自己酒不沾唇,却是频频劝杯。

大先生与顾今朝已带着醺然的醉意,傅山河虽喝得不多,却亦是星眸迷蒙。唯有李白泉到杯干,极为爽快,可他的一双眼却清亮如昔,果不愧是天门山九宫真人的亲传弟子。再加上他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纵是不能倾得天下人,至少已令半醉的闫天骄情迷意乱、神思不属,盈盈笑靥与腾腾酒意直欲在面庞上逼出一朵清婉的花儿来。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借着酒力,天骄不依道,“哪里有只劝客人饮酒而自己不喝的主人?”看她这娇憨的神态,何似梅溪山庄的侠女,倒活像一个在长辈面前撒娇使性子的孩子。

福王朗声大笑:“本王已有十余年不喝酒了,今日在阵前饮的也不过是清茶而已。难道今日闫姑娘要迫得本王破戒么?”

闫天骄奇道:“千岁为何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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