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着头,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
背脊挺得笔直,像一颗迎着寒霜努力生长的松木,身体每一处紧绷的线条都表现出不妥协的倔强。
但她太和同龄女孩比起来,像是严重的营养不良,以至于这种倔强并不足以震撼人心。
客厅里除了他,还有苏叶、苏家老爷子老太太、言舟径在。
好几个人的轮番劝说都没能让她出声,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坚毅的少女,在他说出那句言言,别追究了时,整个人像崩塌的雪山般迅速萎靡下来。
她依旧低着头,却平静的应出了声,“好。”
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紧绷凝滞的气氛也在瞬间恢复活跃。
只有苏瑾胤觉得憋闷,抬手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似乎这样,能将胸腔里堵着的那团郁气散去。
如今细想,那天言陌穿着一身湿衣从外面回来,换了衣服后被叫到客厅谈话,他一直没看清过她的神情。
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的苏瑾胤狠抽了一口烟,心中郁结。
这么多年,他并不想回忆起这段记忆。
那天
她被人推到东明湖,又被人从湖里救起。
而救她的人,不幸死去。
他当时就知道自己的决定对面前这个少女有多么的不公平,也知道她必定会怪他,但之后的这么多年,言陌从未提起,更没有表现出对他一丝一毫的怨怼。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圆满落幕,直到今天,他才从女人口中听到迟了十二年的指责。
她恨过他。
言陌打车去了文物局给她安排的宿舍。
没有接到苏瑾胤的指令,保镖左右为难,但言陌不上车,他又不能动粗,只好开车跟在她身后。
言陌将头靠着车窗,在北京打车简直是场灾难,一天二十小时都是堵车高峰期。
她打电话与那边联系,听说她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对方很激动,说已经安排了人在宿舍楼下等她。
言陌道了谢,挂了电话。
如此待遇并不是她的专业技术有多登峰造级,而是他们这一行极度缺人。
修复文物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有时候甚至要耗上几年十几年漫长的时间,又因为国家缺乏相关职业标准和培养机制,让中国的文物修复师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
才显得他们这类人弥足珍贵。
宿舍离机场很远,一路堵车过去,比从松林坐飞机来耗费的时间还长。
到了宿舍楼下,果然看到一个人正双手抄着衣兜在门口来回踱步。
言陌拉着行李箱走过去。
此时时间已晚,这片又是住宅区,相对安静。
行李箱的滚轮在水泥地上划出不小的声音。
那人转过头,看到她,几步走了过来。
挠了挠头,“你是言小姐?”
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却显得有几分腼腆。
言陌点头。
那人自发的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我叫李恒,主任让我在这里等你,你的宿舍在17楼,我带你上去。”
宿舍很小。
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张小桌子、配套还有两个小凳子。房间有独立卫生间,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
不过在北京这个房价高得离谱,大部分人都过着蜗居生活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李恒看她满脸倦怠,便道:“言小姐,你先休息,工作的事明天再说。”
“谢谢。”
和李恒道了谢,言陌送他出门。
“对了,”李恒在门口回头,递过来一张便签纸,“这是我的手机号,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送走李恒。
言陌关上门,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整理出来一一挂上,洗了澡,躺在床上才拿出手机点开秦慕最新回的一条微信。
是自己临走时托她去问的,岳明的手机号。
储存好后,她给陆靖白发短信,很简单的四个字,“我是言陌。”
信息发出去很久,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回应,言陌最后看了眼短信界面,显示已经发送成功。
她关了屏幕,将手机放在地上,关灯睡觉。
谈不上失不失落,但她还是安慰自己,这年头都用微信,基本没人看短信,就连她也是不看的,如今短信的标识上方红色数字显示有两百多条未读短信。
言陌睡觉习惯将手机关成静音,黑暗中,屏幕亮了一下。
一个名字下面坠着个简短的回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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