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男子的动作快,苏蔷却也不慢。殿内听得一声惊诧的:“怎么没有人!”她已经站在了殿门口,抬手示意门口的内侍进去通禀。

她原本想顺着原路回去寝殿的,哪知道殿内的惊呼已经惊动了侍卫。这个时候,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调整好呼吸等在殿门口,待内侍通禀后不久,东宫大管事曲芳就从里面出来,亲自伸出手做扶,要引着苏蔷进去。

苏蔷不习惯被扶着走,微一点头,抬脚走进去。

太子李琮依旧坐在矮榻后,听到脚步声,一双眼睛抬起来,刀锋般割过苏蔷的脸。

她注意到,李琮特意瞥了一眼她的裙底。

那里裹着岐头锦履的棉布已经被她丢在花丛里,此时干干净净,不曾沾染泥土。

当着内侍的面,他没有给自己留什么面子。

“太子妃深夜驾到,有事吗?”他手里尚有酒壶,嘴角一滴酒水未曾拭去,原本该是懒散的样子,可是说出的话却含着些疏离。特别是他说“太子妃”三个字的时候,像是要咬碎这几个字,再投进火炉里才解恨。

这就对了。他们原本便没有夫妻之实,他也想不到自己娶的太子妃,是心心念念要杀了自己的刺客。

那黑衣男子不知道已经避去了哪里,想必是从后门掠出,搜索宅院去了。

曲芳垂首立在殿门处,像是透明人一样。

苏蔷屈膝行礼,脸上带着恭顺的笑,开口道:“白日里太子曾说要带臣妾一起品酒,此时听闻太子在阅香殿,臣妾便赶忙来了。”

早些时候他的确是这么说的,且是当着摄政王李璋的面。

“你懂酒吗?”李琮问道。

苏蔷神情微怔。

“你懂酒吗?”她的父亲也曾经这么问过她。

“不懂,可父亲大人可以教我啊。”

平日里没有什么架子,宠溺她、满足她所有愿望的父亲果然只迟疑了一瞬,便温和地笑了:“若想懂酒,必然要先喝酒。”

说完这句,他往左右看了看道:“只是咱们得瞒着你母亲。她身子不适,你可不能再惹她气恼。”

那个下午,她尝到了人生的第一口酒,那是口感绵软适合女儿家饮用的红云浆。后来她又喝过很多种酒,父亲甚至为了让她尝到以前不曾尝到的口味,去朋友家索酒。

没过一年,朝野中便传言说,皇帝陛下的肱骨之臣变作了酒鬼。

只是母亲死后,父亲便不再碰酒了。他说自己的身体要好好保养,这样才能护着她和弟弟长长久久。

可他也没能护住。

苏蔷鼻头一酸,抬眼看着面前的李琮,点头微笑道:“尚书府也是有酒的。”

李琮神情微微惊讶,讪笑一声,忽的把一壶酒往前推了推。

苏亦铭看起来就是个老顽固,竟然允许嫡女碰酒吗?就算允许碰酒,若不是常饮且味觉机敏心思卓绝,恐怕也不能说一句懂酒。

苏蔷见状缓步上前,在李琮对面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两只粉瓷小盏,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李琮是直接就着壶喝的。她抬手把袖口轻轻翻折,再取了李琮推过来的玉壶,倒了浅浅一杯。

这酒入口甘甜却烫得舌根焦灼,别有一番风味,只喝一口却让人暖意洋洋。苏蔷把酒盏放下,看向李琮道:“这酒倒是寻常,是正月饮的屠苏。”

传说屠苏酒是神医华佗所创,以桂枝、白术等中药入酒浸制,可益气温阳、祛风散寒。正月初一的时候,家宴上必有此酒。所以她猜出此酒倒也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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