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爹他们这是干啥去啊?”
栓子爬起床就跟着村里的孩子捡新鲜牛粪去了,回来就碰到了家里坐了一院子人。大人们都不会理会他这个小毛孩子,直到林建国他们走了,栓子才凑到杏香跟前,好奇问道。
杏香忙着去安慰大姐,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陶岩跟着大海赶着牛出了村口,十几头水牛慢悠悠地朝朝不远处的小丘走去。
这个年头人都吃不饱,牛却胖乎乎的,大海总能找到野草丰茂的地方让它们吃得饱饱的。
陶岩已经对这些庞然大物适应了,不像最初那样畏惧得不敢接近。只是他还是没办法像大海骑在牛背上去,即使牛被大海刷得干干净净。
远远的,一个穿着看不出原色的翻皮破棉衣的四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抓着只绿色玻璃酒瓶,一歪一扭地走过来。一根褪色红带将裤子胡乱系在腰上,脚上趿着一双黑布鞋,脏乱的胡须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看不太清面容,只能从他敞开的胸膛上明显的排骨看出他十分消瘦。
走到牛群边,他停了下来,打了个酒嗝,看着大海桀桀怪笑。
“是大海啊。”
陶岩在城里时,只见过破巷子里的乞丐是这样的装扮。他转头看向大海,大海黑瘦的脸绷得紧紧的,看也不看那人。
陶岩皱了皱秀气的眉,那人的笑声实在听得很不舒服,他也不想出声理会,牛群很快越过那人,慢慢走向远山。
到了一片野草充足的地方,大海跳下牛背,任牛群自由吃草。
陶岩从怀里掏出杏香塞的窝窝头,捏着一个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干涩得有些难以下咽。他走到大海身边,将手里的干芋头叶包着的窝窝头朝他推过去。
“大海,快吃。”
大海转头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窝窝头,又转开,没说话,摇了摇头。
陶岩一怔,他看着大海虽然稚嫩却格外坚毅的侧脸,想说什么却难以开口。
他慢慢将窝窝头收了起来,重新揣进怀里。
杏香和雪梅在家焦灼地等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落山,林家村众人才又浩浩荡荡地从邓家湾赶了回来。
听到院门声响,杏香从西屋里探出头来,林建国三人沉着脸走了进来。
杏香连忙从房里跑出来,林建国脸色不好,她也不敢问。
林建国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背着手,抬步往雪梅在的西屋走去。
刘秀娣担心林建国不会说话,连忙跟了进去。
趁这个机会,杏香悄悄问林忠实,“哥,咋样了?”
林忠实脸色比之前缓和了很多。
“揍了一顿。”林忠实话不多,说完就回屋去了。
隐隐听到西屋里传来刘秀娣说话的声音,听着话音很轻柔,知道娘他们在劝解大姐,杏香就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晚饭间,陶岩如往常一般准时回来。
杏香还在厨房洗锅收拾灶台,余光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走进厨房。
“哥,把菜端出去,摆桌吃饭了。”
“行。”
人影朝她走来。
杏香动作一顿,抬起头,才发现是陶岩。
“陶岩哥,回来了?”杏香笑着叫他。
即使在山上待了一天,陶岩一身衣裳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朝杏香递过去。
杏香看清是早上她塞给陶岩的干芋头叶,里面还是鼓囊囊的,似乎还剩下了窝窝头。
杏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还剩下三个窝窝头,只吃了一个。
“怎么没吃?”
陶岩挠了挠头,“大海不吃。”
“啊?为什么啊”杏香忽地想起早上嫂子难看的脸色都被大海看去了。
“唉,大海这孩子。”她不知该做何讲,她早就看出大海这孩子似乎有些倔强。
陶岩在一旁的脸架上洗了洗手,“那我端菜出去了。”
“嗳。”
消失了一天的栓子,在晚饭十分才回来。
“幺爸!”虎头最先瞧到在院门口冒出脑袋的栓子。
可这一声兴奋的叫喊,谁也没被引起注意。
栓子在猫着腰在院门口看了半天。
除了虎头对他的回来感到兴奋,爹娘哥嫂姐姐都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甚至连经常给他糖吃的陶岩哥哥也在忙着饭菜摆上桌,余光都没给他一个。
栓子很失落。他看了一眼院外的烂箩筐,想着以后再也不跟毛头他们出去摸鱼了,明天还是早点出去捡牛屎吧。
一大家子围桌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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