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村人忙碌了七八天,终于将地里的稻谷都收回了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晒干这些粮食,按要求上交后,就按各家出工的工分记录分粮食。

这是一年中最高兴的时节。

杏香家人口不算多,劳动力也不多,分到的口粮刚好够一家人吃一年。

这已经很难得了,一家人很满足。

也有分到的口粮不够吃的。

胡大海家就是其中一家。大海爹早死,大海娘每日和村民一起上工,只是女人一天只有六个工分,大海看一天牛,只算四个工分,林家村所在的生产队生产值不算差,大海家也只能分到几百斤粮食,其中玉米和红薯就占多半。

但省着点吃,总不至于青黄不接。

每年这个时候,队上会来人放电影,虽然是露天的,却是最宝贵的农村人的活动之一。

放电影的时间很快定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在暗暗地准备,要在放映当天去早些,占个好位置。

“杏香!杏香!”

荷花早早地吃了饭,隔着篱笆墙叫杏香。

“嗳!”杏香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走了,看电影去了,去晚了可就坐不到前面了。”

“好嘞。”杏香匆匆解下腰上的围裙,将碗筷胡乱朝碗柜里一摆,就出了厨房。

“姐!栓子!陶岩哥,快走。”

刘秀娣和林建国都不爱凑这个热闹,因为年年放映的电影几乎是重复的,他们早就看过几遍了。只有孩子们乐此不疲。

雪梅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杏香,我不去了,你们去看吧。”

雪梅还顾忌着自己那事,怕被人指点,几乎不敢出门。

栓子呼啦啦地从房里跑出来,光着的脚丫脏兮兮黑乎乎的。

虎头闹着要跟着去,被玉凤强行抱回房了。她担心杏香她们顾着自己看电影,照顾不好虎头。

陶岩才刚冲了凉,一手拿着一张白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很多电影他都看过了,但这样的乡村活动他也想去凑凑热闹。

“等我一下,杏香。”陶岩匆匆回屋将毛巾挂好。杏香和荷花站在院门处边等他边说话。两人都抱着板凳,杏香替陶岩也拿了一只。

栓子不等她们,早就一溜烟跑得不见了。

两人没等多久,换了衣裳的陶岩就从房里走了出来,边走边用手抓顺头发,荷花看着他直笑。

陶岩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衬衫洗得干干净净的,绿色的裤子也穿得整整齐齐,他不知道荷花在笑什么,只好友善地冲两人笑了笑,快步走近她们。

“在哪里看电影?”陶岩一边问,一边接过杏香手里的两张板凳,他想将荷花的也接过来,荷花没给。

“在村头那棵老榆树下,听说下午就开始布置了呢。”

从村尾走到村头,一路遇上不少行色匆忙的村民,都和他们一样,手里抱着一张板凳。有的甚至为了今天的露天电影,提前很久就开始存葵花票,就为了今天能一边看电影一边嗑瓜子。

“陶岩哥,你在城里经常去看电影吧?”杏香扭头问他。

陶岩点点头,“有电影院。”

三人到了村头时已经晚了,白色幕布前的空地上已经坐满了人。

荷花有些失望,她踮起脚往里面望去。

前面几排坐的一个高大个子十分显眼。

“大壮在那,走,我们去他那挤挤,应该能坐下。”荷花看大壮身边有空隙,跟杏香两人提议道。

杏香点点头,跟着荷花朝大壮那边挤过去。

“大壮。”荷花从背后拍了拍大壮厚实的肩膀。

大壮扭头看过来,见是荷花,一个憨厚的笑容在脸上绽开,“是荷花啊。”接着他看向一旁的杏香,“杏香。”

大壮穿着件军绿色的旧衬衫,衬衫穿在他身上有些紧紧地勒着肉,中间还掉了颗纽扣,迸出些肉来。他那一张大脸晒得更黑了,抬眼望人时,翻出的眼白有种莫名的憨实。

荷花朝他身边努努嘴,“坐过去点,我们一起挤挤。”

大壮抬着板凳朝一边挪了挪身子,但是空隙还是不够三人坐下。

杏香见状,冲荷花笑道:“这坐不下三个人,你就坐这吧,我和陶岩哥去后面找找位置。”

荷花不干了,捡起她放下地的板凳,“那我也去。”

大壮轻轻地拉了拉荷花,“就坐这嘛,后面人多,听不清楚电影声音。”

荷花甩开他的手,跟在杏香他们身后,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陶岩!”

远远地有个人招呼陶岩。

几人扭头看去,一个和陶岩一样,穿着白衬衫,蓝布裤的青年从村路上走来。

是另一个男知青,宋青松。

下乡这么久,陶岩放牛一直早出晚归的,几乎和他没有碰过什么面。

“青松。”陶岩笑着招呼他。

宋青松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白衬衫恰到好处地塞进裤中,衬衫袖子也整齐地挽至手腕。手腕上明晃晃地戴着一块表。

杏香在最开始接陶岩时见过他,这会他晒黑了不少了,宋青松笑容满面,露出来的两排牙齿和陶岩的一样洁白。

他看向杏香两人,笑问陶岩:“这两位好看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杏香听他说好看的姑娘,很不好意思,低下头不敢说话。

荷花噗哧笑了,“你问我们,却不自己先报上名来。”

宋青松看了眼荷花,俊脸上笑容更大了,下乡那么久,他第一次遇到这样大胆的农村姑娘。

“我叫宋青松,松柏长青。你呢,好看的姑娘?”

荷花不识字,她听明白他名字的含义,不知道青松这两个字是怎么写。荷花娘重男轻女,不肯送荷花念书。

“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就告诉你。”荷花打趣道。

宋青松比陶岩活泼很多,他并不生气,笑道:“我不要好姐姐,叫好妹妹可以吗?”

荷花俏脸微红,“呸,谁是你的好妹妹?”

宋青松爽朗大笑。

陶岩没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竟能斗起嘴来,担心荷花生气,陶岩连忙拉了拉宋青松,“你怎么没带板凳?”

宋青松摊了摊手,“我不知道,没经验吗这不是,”说话间他扭头看到荷花手里的板凳比普通板凳稍长,笑嘻嘻朝荷花道:“好妹妹,一会儿我们挤挤吧?”

陶岩自小受着严肃的教育,养成了个严谨的性格,绝不会像宋青松这样随意和姑娘家调笑。毕竟宋青松和荷花不熟,荷花即使性格泼辣,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敢调笑陌生姑娘的年轻后生,羞得脸都红了,陶岩连忙拉了拉宋青松,“一会我们挤挤就行了。”

四人在人群后找了个空地坐下。

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年轻小伙在白色幕布前的黑盒子边摆弄着什么,人越来越多,几乎大半个村的人都来了。旁边几个歪脖子树上挂满了年轻小伙和孩子,他们不来人群凑热闹,坐得高高的,看得清楚。

宋青松说要和荷花一起坐是逗荷花的,但是陶岩带来的板凳很坐不下两个后生。杏香就将自己的板凳让给了宋青松,她和荷花挤在荷花的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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